那时正是阳春三月,巴陵的油菜花开的正是艳丽。素白却又染了些许黑斑的蝴蝶在开成一片的金色中扑棱扑棱过来,一眼就能叫人瞧见。 温柔的春风轻轻柔柔的吹着,吹得它的薄翼颤悠悠的,飞的分外艰难。最后觉得累了轻飘飘地落在了那早已经停止颤动的琴弦上,任风将它吹得摇摇晃晃。 “你们说什么?”素木琴旁,那少女一身素白色的窄袖,一双玉白嫩滑的被她规规矩矩的放在腿上委委屈屈地蜷着;一张脸也是白得无瑕,搭上秀气灵动的五官一股楚楚动人的气息就扑面过来了。 然而她那张非常适合温婉柔和的脸却是板着的,一眼就能看出她的不开心。 她的周围为了一群神色不是很美好的男人,那萦绕在他们身边的气息分分明的告诉别人他们是地痞流氓,是不好惹的。 不远处有怕事的人在围观,分明在怜惜少女如此不幸的碰上了这群不好热的人,又因为怕事将自己的脚步狠狠禁锢在原地,只好轻声叨叨叨。 有一黑衣的、风尘仆仆的少年立在人群里观望片刻,伸手摸了摸挂在腰间的书笔,摸上之后又是顿了顿转而摸上了身后被灰色麻布缠得严实的长剑。深紫色的流苏穗子随之掉了出来,不依不挠地晃着。他抬了脚要穿过人群护一护那个姑娘,却又被人怕事的拦了拦:“少侠,那地痞流氓里打头的是我们县里县令官的儿子,家里还有个生在大官家的姐夫,不是我们这些没身没份的人能惹得起的。” 那少年摸着脸微微笑了起来,手虽然从剑柄上下来了,向前的动作却依旧没有停下来:“我知道,但是曲于权贵黑暗的话,这世上就没有正义——????” 少年的声音被骤然响起来的琴音打断,他闻声转过头去看,恰好看见那本是停在琴弦上的蝴蝶悠悠飞起,顺着风远去了。它原本停留的琴弦尚未停歇,悠悠颤着。 琴音勾起的气旋哗的出来,贴着飘在他们头顶的柳条儿割过去,柔软嫩绿的新叶儿被那看起来轻飘飘的气流割了下来。少女指尖安静地落在琴弦上,她则是微微歪了头笑得一脸无辜无害:“你要不要再想想该怎么说?” 几个混混被她露出的那一手吓了一跳,颤着腿蹬蹬退了好远,又觉得这样好像有些丢脸硬鼓起气朝少女吼道:“你、你给我等着!” 然后就屁滚尿流的爬走了,满满的色厉内荏。 少女噗嗤一笑,却也没有多少嘲弄的神色在里边。起了身将琴放进了琴盒,头也不回地走了。 肖宁归怔怔看着少女带着灵动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指尖捏在一起搓了搓,也情不自禁地跟着露出一个没有意义的笑容。 “看起来她像是长歌门的弟子啊,”有人走到了他身旁,搔搔头颇有些吊儿郎当的模样。肖宁归闻声回了神,朝那个头上顶着几根修长须须的男人笑了笑:“颜子,你来了啊。” “唔,走吧。我带你逛逛去。”颜深应了应,手自以为无人发觉的在肖宁归牵在手里陪着过了几年的里飞沙背上溜来溜去,清俊的脸被他悄悄避过,露出片刻有些痴汉的表情。 肖宁归尴尬的笑了笑,假假的咳了一声想将那人不损形象的唤醒。颜深回了回神,非常隐晦的抹了抹唇角,没发觉什么不太好的东西后默默松了口气。 “你不是应该在洛阳那边吗?怎么突然到了这边还叫我过来?”肖宁归看了看已经恢复正常的挚友也跟着松了口气,他这挚友啥都好就是对里飞沙的执念重了些,偏生自己死活又得不到一匹。 所以看到肖宁归牵到里飞沙动作总有那么一点点不正常,毕竟哈士奇对里飞沙的执念咱都懂。 咳、咳,好像说了什么不大好的事。 “我知道你是准备北上找雁塔叙叙旧,但是好友的终身大事你总不能不管吧。”颜深抬手将手臂放在肖宁归脖子上把自己的体重也附了上去,一副哥两好的模样。丝毫不管那人被他一句吓得停了下来,有身负重担立得颇为艰难:“终身大事?你要定下了?” “嗯嗯,”颜深笑着应答,一脸灿烂叫人清楚看出他的幸福。“你还记得我给你说的那个青梅竹马吧,她从长歌门回来。家里问她有没有心仪的人,她说是我。我娘就叫我回来问问我的意见顺带定定日子。嘿嘿。” “哦,”肖宁归顶着一双死鱼眼,情绪毫无波动的应了一声。“你开心就好。” 小镇那头,背着琴匣的白衣少女李清和慢悠悠的到了那家她暂时落脚的房子前,还没来得及抬手敲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清瘦娇小的小可爱看见愣在门外的李清和,一双眼睛骤然迸发出亮的让人难以无视的光辉:“清和!!!!!” 清和温温柔的应了一声,抬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有些神思不属的样子。小可爱汪汪地扑进她怀里,很是羞涩:“他今天回来了,你陪我去见他好不好?” “你们不是青梅竹马吗?怎么还害羞?”李清和笑着,也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声音柔柔的,如同清风,如同清弦。 “嗯……”霞光渐渐的起来了,甚至还在不停的蔓延。“因……因为从现在起,我们就完全是夫妻了诶!夫妻诶!是要一辈子扶持,该……还有那个的………” “夫妻?”李清和的表情微微凝滞,就好像一阵短暂的空白。眼睛里是空的,眼神没了依托,空荡荡的飘着。“啊……” “清……清和?” 回过神来,小可爱歪头看着她,一张天真的脸上满满的担忧。清和笑了笑,却是什么也没说。 东边山头的的天空上好像堆起了一堆堆的云,慢慢地朝这边过来了。山间团团绕着薄雾似的烟,风吹过来了,带着远远的水汽。 山间的大雨,慢慢的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