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识这些年来还是第一次见到卫青如此急切的表情,刘彻皱眉,心里不大舒服,一个没留神,话就出了口:“卫大夫如此急于向朕推举主父偃,当真是爱才心切,还是别有原由呢?”
卫青闻言愣怔了片刻,忽然脸上的希冀与不解都消失殆尽,神色转而换为一副恍然大悟后的淡然。刘彻心里一紧,瞬间明白了自己的不舒服从何而来,他担心卫青是真的,不愿让主父偃这等人才和卫青结为党羽也是真的,前者是站在情人的角度,后者是站在君主的角度,两者并行存在,但是他潜意识里用前者掩盖了后者,不想承认,却无法忽视。
后者有错吗?他是一国之君,这是君主的正常思维,当然没错。然而刘彻话刚出口,便后悔了,因为有些想法,心里可以有,但说出来摆在明面上,不一定能伤人,却一定伤情。
“陛下,”卫青膝行了两步,跪在刘彻近前,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回陛下,主父偃家贫如洗,游学四十余年未逢知遇,一事未成,乃至现在兄弟厌弃,亲友远离,孤身一人来到长安。他既没有钱财贿赂于臣,也没有亲友与臣相识,臣在昨日之前,从未与主父偃见过面。臣对陛下所言,句句为实,若有半句假话,陛下可诛臣于东市。”
刘彻眼角抽了抽,卫青你看上东市那块地了是不是?
卫青没等刘彻说话,又接着说:“臣荐主父偃予陛下,是因为臣认为主父偃是一位于社稷有用的智士,此人正是国家之所需,陛下之所需。请陛下明鉴!”
我既知此人之才,如何能不知此人之用?既知此人之用,如何能不知此事之险?既知此事之险,还这样做,只是因为此人是国家所需,是陛下所需啊!
言毕再叩首。
别无他由,只有一颗赤诚之心。刘彻的手指紧紧按压住身前书案,欲语无言。
好在一个小黄门及时进来打破了殿内的沉默,小太监发现殿内气氛不对原本也不敢打扰陛下,奈何事发紧急不能耽误,所以才战战兢兢地领着长乐宫的女官进来向刘彻禀告:“陛下,皇太后请您过去一趟。”
刘彻收敛了一下心神,起身绕过书案搀起卫青,柔声道:“你别急,主父偃的事稍后咱们再议。”
卫青眼睑低垂,“谢陛下。”
得,真伤感情了。刘彻暗自懊恼,偷偷伸手在卫青手背的骨节处捏了一下,一个亲近的小动作,以示安抚。不过卫青没搭理他。
“咳咳,”刘彻转头看向长乐宫来的女官,“发生什么事了吗?”
旁边站着外人,女官不好明说,只含糊道:“陛下今早走后,皇太后请平阳公主进宫叙话,不知为何,公主走后皇太后的心情不大好,所以特遣奴婢来请陛下。而且皇太后有令,请陛下着冕冠入长乐宫。”
十二旒冕冠,为帝王之冠,不过这东西繁重,不是重大场合刘彻也不戴它,皇太后让他戴冕冠入长乐宫,刘彻用脚趾想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又是你给朕惹的麻烦。”刘彻挥手命人去取帝冕,趁人不注意低声在卫青耳边说话,那气音扑在卫青耳边,暗戳戳地调戏。
卫青这才抬头,眼里明晃晃的四个字看得刘彻分外愉悦:“关我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