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福,我知道晴晴喜欢陆毅那小子,可我总觉得不靠谱,如果晴晴离开了陆家湾,会不会就和她妈一样,再也不回来了?”
阿绿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我。
陆毅是我口里的小少爷。
我咽了口口水,从他身上跳了下去。
阿绿苦笑一声,从破洞牛仔裤里摸出一包九块九的七匹狼。
他点燃一只烟,雾腾腾转悠,一点点散到天花板上。
“来福,你说这周末晴晴会不会回来?”阿绿的眸中闪烁着一丝丝光亮。
人只有期盼的时候会向往美好。
她应该会回来,因为马上要交下学期的学费了。
我慢吞吞的打了个哈欠。
阿绿抽完烟把烟头往地上一摁,拿起那没有水的豇豆稀饭苦笑。
要走了吗?我眨巴了一下眼睛,从阿绿身上跳了下去。
“下次有剩饭再来看你,这段时间生意不景气。”阿绿拍了拍自己屁股上的灰,弯着腰走了。
他头发和他短袖一样,带着一股浓浓的汗味。
是岁月风霜留下的痕迹,压的阿绿喘不过气,脊梁都快断掉。
我重新缩回到木板下,在黑暗里睁着眼睛,把我看到的一切东西,狠狠的刻进脑子里。
烈日高照,偶尔听到孩童咿咿呀呀,臭水沟的水被晒干,只剩下污渍和臭哄哄的固体。
今天下午,小黑来找我玩了。
“喂,你有吃的没?”
小黑看着比我还瘦,一双绿眸溜圆,下颚菱角锋利,爪子像是能把这个世界挠个大洞。
“我有名字,麻烦叫我福福。”
我把我没吃完的那碗剩饭给它刨了过去。
“喂?你就给我吃这个?”
小黑弓起背,像是要和我打一架。
“呵,有的吃就不错了,嫌这嫌那自己去抓老鼠,仓库里多的是。”
我翻了个白眼,懒洋洋的躺在地上,尾巴时不时耷拉一下。
其实小黑和我一样,都是猫生不幸,看它那个样子,估计也就只会凶一下我,夏天太热了,人干活没力气,猫也没力气,要是老鼠多来两个,说不定还能把我们群殴了。
小黑鼓着脸,看起来总算是胖了一些,它嫌弃的叼了两颗发臭的米饭,囫囵吞下去后又走进阳光里。
外面的太阳真的是太大了,我看着都晕。
小黑走的时候还在喘气。
这么热的天,也不知道它能在哪找到水喝。
它很惨。
但我不打算收留它。
因为阿绿对我一时好,可不见得对我一辈子好。
“唉,泥菩萨过江哟。”
我悠悠叹息一声,翻了个身,肚子朝着天花板昏昏睡去。
我醒来的时候是晚上了,被女人的尖叫声吓醒的。
我本能的往后一缩,视线却在仓库外面的街道上。
路灯灯泡闪了闪,我隐约看清了那几个纠缠的人影。
是晴晴和陆毅,还有布偶猫的主子鹿夫人。
鹿夫人先是愤怒的大叫,然后一把扯开她的儿子陆毅,让他和晴晴保持距离。
我斜眼看我身后老鼠纵行,估摸着时间也不早了。
这个时间段发生这么些事,不用脑袋也知今晚有瓜吃。
我把两个爪子蜷缩到自己的皮毛下。
鹿夫人双眸通红,嘴里骂骂咧咧,完全没了平日的贵妇作态,倒是和付老太买菜的样子差不多。
“妈,我是真心喜欢晴晴的,你就让我们俩在一起吧。”陆毅砰的一声跪在鹿夫人面前。
我眼皮一跳,听着那膝盖接触地面的声音都觉得疼。
鹿夫人狠狠咬牙,看着晴晴衣衫不整一颗心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我就说你最近成绩怎么下降的那么快我告诉你,你做梦,想都不要想。”
晴晴的身子纤细的像个柳枝条,小脸苍白毫无血色,她睫毛颤了颤,想要说什么,但与鹿夫人对视的那一瞬间她又把话吞了回去。
陆毅还是跪在地上,鹿夫人狠狠扇了陆毅一耳光。
“现在给我滚回家,不然我就打电话让你爸来给你办退学手续,以后你也不用读书了,跟着这小妮子去摆地摊算了。”
晴晴的瞳孔猛的一缩,眼泪噼里啪啦就掉了下来,月光淡淡的撒在地上,她雪白的手发抖,像是遭遇了极大的打击。
“阿姨,你不能……”
“我不能?我不能什么?要不是你影响他,我会在这里收拾你们两个?”
鹿夫人看着晴晴的眸,突然想起了另一个女人的脸。
“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余雪的女儿吧?你爸宠余雪,让你跟着她姓,但没让你性子也跟着她来,摆出一张柔柔弱弱的样子给谁看呢?我又不是男人,不会被你这小狐狸精迷了眼。”
鹿夫人口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刀,晴晴几乎要站不稳。
我听这话刺耳,心里有些不平,缩着的爪子伸了出来,我溜到门口,死死的盯着鹿夫人。
尾巴上的毛像烟花一样炸开,我已经不记得我有多少年没有这样了。
“阿姨,抱歉,我会离开陆毅的。”晴晴低着头,抽抽搭搭的把脸上都泪水擦干。
鹿夫人的脸色好看了一点点,她使劲的揪自家儿子的耳朵,却终究没有对晴晴动手。
陆毅和鹿夫人走远了,晴晴一个人站在马路上,我炸毛的尾巴一点点平顺下来。
我又趴下了,脑袋露出了半个在仓门外。
“是我做错了吗……”晴晴一个人喃喃自语,目光呆滞。
我用爪子扒拉了一下自己头上的毛,喵了两声后故作矜持的走了出去。
晴晴看着的楞了一下,然后飞快的跑开了。
我嘴角一僵,万万没想到晴晴避我如瘟疫。
虽说我身上的猫藓是有点多,但也还没得猫瘟。
我磨牙,愤愤又高傲的迈着步子回了仓库,那夜知了叫个不停,我看着昏暗的街道,再也没有了睡意。
转眼间两年过去。
那个盛夏的热我再也没有感受到过,许是年纪大了,身子一天不如一天。
“来福,来福。”
阿绿熟悉的声音回荡在仓库。
我慵懒的抬了抬眼皮,几乎要失灵的鼻子闻到了鱼肉味,我眯起眼,阿绿走到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