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管事安排和吴妈在一起干活已经好多天了,琥珀不曾听过吴妈说过一句话,若不是桑小月前面说过这吴妈会说话,琥珀一定会认定她就是一个哑巴。吴妈不仅不说话,就是在一起做事的时候也离琥珀远远的,有时琥珀稍稍走近一步,吴妈就要远离好几步,仿佛琥珀身上有什么脏东西似的,使得琥珀本想搞好关系的心最后也不得不淡了。没有人说话,埋起头来做事,效率也比以前要快一些,虽说少了一个人,事情比以前的要多,但也勉强在晚饭前忙完一天所有的事。 由于人少,琥珀和吴妈不仅要打扫司制司的院子,还要打扫一部分的屋舍。琥珀和吴妈一共要打扫五间屋子,五间屋子均不大,每间差不多可以坐三十人的样子,这是以屋子里的凳子和桌子数来判断的。由于凳子和桌子在屋中摆放的整整齐齐,所以屋子虽小看上去也不显得拥挤。琥珀和吴妈主要是清扫地面,再加上给屋中的炉子添水添炭便好,活计还算是轻松。当然也有不少的女使让她们擦擦桌子和椅子,这也是常有的事。听郭楠说桌椅是要女使们自己负责清理的,这也是几天后琥珀听郭楠说的,当然举手之劳的事情琥珀也是愿意去做的。郭楠、杜鹃和祝莲都在琥珀所打扫的那五间屋子里面,不过分属不同的三间屋子。郭楠为人很热情,所以在做事时偶尔能和她说上几句话。开始琥珀很开心的是那位谢罗衣不在这五间屋子里。琥珀一向是不喜欢惹麻烦的人,当然是离麻烦越远越好,不过偶然一次谢罗衣出现在这里,她一直都低着头不敢抬头,好在也许是她太没存在感,也许是那谢罗衣早已忘了,就是从她身边走过也不曾注意到她这个人。 正月三十的那日下午,令琥珀奇怪的是,每个屋中的女使都没有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无论是年轻的还是年幼的,都聚在了一张大的桌子周围,挨不过好奇心,问过郭楠,才知道她们是在做春盘,所谓的春盘便是用绫罗绸缎做成各种假花点缀在盘中的假枝上。 司制司的人自然是手巧的,第二日,在进入二月的第一日,琥珀便见尚功局不少的地方都摆放着花团锦簇的春盘,远远望去,各种花卉相映成趣,仿若真的到了百花盛开的时节,连吹到脸上的风也似乎温暖柔和了许多。琥珀想起前几日郭楠替她插在发上的那只彩燕,这里的人真的是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来迎接春的到来。琥珀看着脚底不远处的空地,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浅绿色,或许春天真的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到来了。 二月二那日用的膳食是这里二月二常用的春盘,此春盘不同于前面那种装饰的春盘,其实就是一盘饼再添上一盘生菜罢了。那日放在琥珀面前的春盘是很丰盛的,每个人面前足足有十块饼,菜的数量也不少,有青色的青蒿,绿油油的韭菜,晶莹剔透的萝卜,洁白如玉的春笋,还有一小碟酱香浓郁的酱肉。琥珀开始学着别人卷着各种蔬菜和酱肉吃了一口春饼,看着旁边的人吃的很是开心,她却却皱了皱眉头,将口中的春饼艰难的咽了下去,因为所有的蔬菜都是生的。 “琥珀,你不喜欢吃吗?”刘萤已经吃了三个春饼后见余琥珀拿着手中的春饼,没有再动口吃一口,好奇的问道,“这春盘比家里面的好吃多了,你怎么不多吃点。” “这些菜都是生的?”琥珀小声朝她道。 “你不吃生菜啊,可春饼都是生菜的。”刘萤看了看眼前的生菜,将自己眼前的那小碟酱肉移了过去,“那你沾着酱肉吃吧,饿着肚子最是难受的。”边说边将琥珀面前的那盘生菜端了过来,“可以换这么大的一份生菜,我可是赚了呢。” 琥珀看着刘萤已经卷起自己的那盘生菜开始吃了起来,一时不好拿回来,沾着自己的酱肉和刘萤的半分酱肉吃了两块饼,将剩余的推到了刘萤的面前,“我已经吃饱了。” 晚饭也是一样的春盘,和中午同样的方法吃过后,回到屋中坐在两人对面的陈椒问过两人后吃惊的问琥珀,“琥珀,你们那里的春盘不是生菜吗?那你们二月二的时候吃什么啊。” 琥珀自然不是很清楚琼州的吃法,在她的印象中,这春盘和她吃过的春卷很像的,可春卷都是熟的,只好含糊的答道,“我也只是不喜欢吃生菜而已,饼还是可以吃的。” “也是”陈椒点点头,“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多的生菜呢,在家里时有点萝卜再添上一根葱就已经很美味了。” 刘萤附和道,“想不到我们这种女使也能吃的这么好,就算是我们那里的富户,二月二的时候吃的也没有我们这么的丰盛呢?” 听陈椒和刘萤说了半天,琥珀才知道春盘是秦人二月二都会吃的一种食物,下至平民百姓,上至达官贵族,便是皇家也是一样要吃春盘的。当然虽然形式大体一样,但具体的食物肯定是不同的。平民百姓,拿饼卷上一点白萝卜再加上一棵葱便是无上的美味了。而达官贵人们自然不会如此简单了,具体的用陈椒的话来说,她也想不到吃的是什么,应该是什么名贵吃什么吧。 进入二月,整个尚功局便忙碌的起来,二月初十那日是每年固定的安排量尺寸缝制新衣的日子,安排的地点是司制司的一角。 在这里呆了大半年,琥珀整体的感觉是这里的很多东西都有定式,每年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都固定了,二月初十这一天也一样,基本上从邺历二年便固定了下来。 初十那日从吃完早饭开始,便有女使陆陆续续的来到司制司,琥珀在做事的时候偷偷的朝司制司里瞟了几眼,看见里面只有四个女吏,两人一组,一个人拿着一个绳子样的东西在女使的身上量,旁边站着一个拿着笔和纸的人,将量出的尺寸记录下来。后面的人则排着队等,好在人不是特别的多,局面一点也不混乱。琥珀想着经过二十多年,怕是女吏们早就摸出怎样做是最好的,比如像琥珀她们,便是安排在晚饭前的一个时辰,其他的女使怕是也是按时间来安排的。在前几天接到要量衣服尺寸时陈椒缠着姜瑜问了好久,琥珀也在一旁听到了不少。 每年虹城的女使年初的时候都会量两次尺寸,一次年初,一次年中,一年四季的衣服便是以这两个尺寸为准制作。虹城中的女使无论等级高低每季会发放三套当季的衣服,女使的等级是按衣服的料子来区分的。 来量尺寸的女使从早上一直持续到晚上,轮到琥珀这些打杂的人时应该已是最后一批了,等尺寸量完,便已到了吃饭的时间,琥珀、刘萤及陈椒只得急急的往门口跑去。 “今日怕是见到了不少的其他各局的女使吧,听说尚宫六局的女使都是在司制司量尺寸。”提着饭盒,陈椒边走边问琥珀。 琥珀点点头,“人是很多的,原来尚宫六局这么多女使的。” “尚宫六局本来就是女使最多的地方,别的地方一个萝卜一个坑,想多一个人都不行,尚宫六局就没有太多的限制,尤其是司制司,那可是女使最多的一个司,一个司的人都快抵得上别的两个司不止,还不停的有人进去。”陈椒感叹道,“所以如我们这样的女使,最容易进去的也只有司制司而已。” 琥珀有些不太了解,“司制司要这么多的人有这么多的事情做吗?” “当然了,我听说司制司的事情是从年前忙到年尾都忙不完的。每季都要做新的衣服,女使的,女姬的,女吏的,官员的官服,官员家人每季赏赐的衣服,前线士兵的衣服也都是司制司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陈椒道。 琥珀只想着这些女使还真是被利用的彻底,难怪桑小月说司制司会非常非常的忙。 来到吃饭的大堂,琥珀和刘萤取了自己的饭食来到自己的桌前坐下。在大堂里是分案吃饭,每个人都有自己固定的桌子,琥珀和刘萤坐的是最靠边的位置,两人一边,原本桑小月坐在她们旁边的,从她走了后,两人才朝中间移了一个位置,最旁边的一个位置一直是空着的,而姜瑜和陈椒坐在她们对面,中间隔了一个走道。 每个女使一个小的木制食盒,食盒分成三格,主食主要是饼和馒头,有时也有米饭,但出现的机会极少。一般是两个菜,一样素菜,白菜和萝卜居多,有时也会出现酱菜或者干菜,不知道冬天过去了会不会好些,一样荤菜,鸡和鸭居多,偶尔也能吃到鱼丸。 比以前吃过的盒饭还差点,这是琥珀最先的感觉,后来又想到不知这食盒有没有洗干净,饭菜凉了吃了会不会拉肚子,到了现在,人已经麻木了,只是为了吃饱不饿而已,对于琥珀来说,唯一的优点就是饭量够足,所以每顿她都分出一部分给刘萤。 和往日一样,琥珀打开自己的小食盒便开始用起饭来,刚吃了几口,旁边的刘萤轻轻的用胳膊肘撞了她几下,琥珀疑惑的抬起头,看见刘萤朝她旁边指了指,琥珀侧过头去,这才发现旁边不知何时坐着一个人,还真是无声无息的,琥珀立刻就想到这个怕就是隔壁要来的新女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