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十三章(1 / 1)凤凰花飞首页

沈南奚看了凌月兮一眼,坦白道:“是朱誉。”    凌月兮皱着眉:“朱誉?宣平伯?”    沈南奚点点头:“就是他。”    说起宣平伯朱誉,京中无人不知。按理说,京城勋贵如云,朱誉仅仅只是个伯爵,算不得什么大人物。他之所以如此出名,一是因为他鼎鼎有名的祖父,二是因为他曾因贪污受贿被革职。    朱誉的祖父宣平侯,曾是名震天下的大将军,有过率领十万铁骑踏平北漠的不世出功勋,时至今日,都是百姓们心中的英雄。当年凌家也曾于宣平侯府交好,直到近些年,朱誉袭了伯爵,将宣平侯府的门风败坏得不成样子,凌家才与他渐行渐远。    这世间最不成器的人,莫过于像朱誉这样,将祖上积累的名誉和功勋全都败净,还将自己弄得臭名远扬的人了。当年朱誉他爹,也就是第二任宣平侯看出他没本事,四处求人给他捐了个四品官当,不指望他能继续光耀门楣,只希望他能踏踏实实为朝廷做事。可朱誉倒好,不仅没改掉好酒好赌的毛病,还染上了贪欲。    然而没有人敢轻易动他,因为当今太后殷氏的祖母,便出自宣平侯府。    朱誉的各种“光荣事迹”,太后自然也是知道的,但她不忍心看到宣平侯一大把年纪了还为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忧心,便一直隐忍不发,直到宣平侯去世,太后才命人搜集朱誉贪污的证据,脱去了他的官服。    之后朱誉只能领着爵位俸禄过日子,却仍旧改不掉喝酒赌博的毛病,直到如今,又惹上了命案。    凌月兮想到这里,眉头皱得更紧了。    “明白我为什么要抢着办这案子了?”沈南奚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凌月兮点点头,看了他一眼,又摇了摇头。    她已经想到,若东厂查出吴秀年是朱誉所杀,必定会想方设法在这件事上做文章,将矛头引到太后身上。    所以一定要比东厂先抓到朱誉,防止事态蔓延。    可是,沈南奚又不是太后的人,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沈南奚“啧”了一声,有些蔑视地看着她:“我和小皇帝一起长大,却到底比他成熟,看得出太后是个真正母仪天下的女人。”    凌月兮看着他。    “皇帝年纪小不懂事,才被东厂给利用了,我既然心中明白,自然不能看着他们就这样害了太后。虽然这件事表面上看和太后没什么关系,但案子由东厂来办,死的也能被说成活的,我看,他们并非永远都查不到朱誉身上。”    凌月兮明白了:“你被东厂那帮人逼急了,也想靠上太后这颗大树了,是不是?”    沈南奚笑了笑,撇嘴道:“是他们先与我为敌的,我堂堂侯爷,哪有被一群阉.人白欺负的道理?”    …    沈南奚和凌月兮猜得没错,此案虽然已被交给了沈南奚,可东厂并没有因此放弃追查。    哪有案子被别人抢走,还被别人先破获的道理?    当日下午,原先负责调查此案的厂卫便面见了薛无玉。    “朱誉?”薛无玉的目光凝住,“你是说,朱誉?真的?”    “不会有假。”那厂卫道,“只是,他人已经失踪几天了,属下已派人暗中搜寻。”    “你做得好。”薛无玉脸上浮现阴冷的笑意,“就是要暗中搜寻,那个沈南奚,现在恐怕还像没头苍蝇似的乱转吧。哼,到底是年少无知,以为抢了我们的案子,就报了我们追杀他的仇了?愚不可及!”    “那,厂督大人……”    “我即刻进宫,向皇上禀报此事。”薛无玉露出狂喜到扭曲的神色,自从取代金喜忠成为东厂厂督后,他还从未遇到过这样好的机会。    …    慈宁宫。    太后午睡起身后,本该是慈宁宫最热闹的时分,可今日,云雁却带着一众侍女退到了殿外,偌大的正殿内,只余太后与凌月兮两人。    檀香萦绕中,整个大殿越发静谧。太后凝眉深思片刻,忽而笑了:“这次真的要好好谢谢英景侯了。”    “是呢,若不是他发现……”凌月兮仍旧有些焦虑,“太后,此事如今要怎么办?”    太后看她一眼,露出温和的笑,拍拍她的手道:“月兮如今已经很厉害了,该怎么办,哀家也不知道,此事,就交给你和英景侯了。”    凌月兮跪在太后身边,轻声问:“那……您……”    太后拨弄着腕上一对白玉八仙纹手镯,轻声叹道:“宣平伯做了伤人性命的事,导致大祸临头,是他咎由自取。但,此案与殷家无关。”    凌月兮点点头,既然太后没有护着朱誉的意思,这件事便好办了。    …    出宫路上,凌月兮远远看到了薛无玉。他身着一袭紫色直裰锦袍,目中无人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孔雀。    她不禁摇摇头,一个阉.人,竟能祸乱宫廷、败坏超纲到如此地步。正低头感慨时,薛无玉已快步走到了她面前,扬起唇角,用冰冷尖细的声音问候她:“怎么,凌小姐被赶出宫后,竟如此怀念这里吗?”    凌月兮眨眨眼,十分无辜地道:“是呢,就连从未在宫中居住过的薛大人,都要三天两头地往这里跑,更何况是我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子呢?”    薛无玉皱起眉,绕过她继续往前走了,凌月兮却久久注视着他的背影。方才他接近她的那一瞬,她明显能感觉到,他与平常不同。    似乎是带着一种,嗜血的兴奋。    …    出了宫,天色已然昏黄,凌月兮没有回府,而是再次去了英景侯府。    “你是说,薛无玉已经知道,人是朱誉杀的了?”    凌月兮点点头:“他那么高兴,一定是有什么事。你想想,薛无玉并不是喜形于色的人,是怎样的事情,会让他如此难以掩饰?”    沈南奚点点头:“这么说,确实有可能。”    “虽然不一定是这样,但咱们应该尽快想出办法,防患于未然。”凌月兮道。    乾清宫中,安九岳听了薛无玉的禀告,眼中立刻露出欣喜的光芒:“当真?”    “臣不敢妄言,此事确是东厂查得。”薛无玉躬身道。    “好……好……”安九岳搓着手,“朕,总算是找到机会了!”    “那……”    “这事好办,薛无玉,”安九岳将薛无玉招至身前,“此事务必要牵扯到太后娘家穆国公府。太后在宫外最深的根基,便是穆国公这个兄长,只要让穆国公犯一桩天理难容的大罪,就足以让太后颜面尽失、威望不再。你这样,尽快找到朱誉,把他悄悄塞到穆国公府里,到时再做出些让穆国公难以推脱的证据来……”    薛无玉连连点头。    安九岳看了他一眼,道:“这些都是你最擅长的,千万不能有失,等事成后,朕重重有赏!”    薛无玉连忙跪下:“臣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皇上,万不敢求赏的!”    安九岳越发满意,亲自将他扶起道:“无玉,你是朕最信任的人,朕不赏你赏谁呢?”    薛无玉躬着身子,露出一份谦逊的笑意。    …    暮春的夜晚,燕京的红街最是热闹。    朱誉已经在欢语楼中藏了十日,这十日里,他每日都要招三位不同的姑娘,老鸨跟他熟了,便开起玩笑:“没想到伯爷快四十的人了,还这么有精力。”    朱誉身边的姑娘尴尬地笑着,朱誉自己倒也不吹牛:“没那个精力,喝喝酒逗逗乐子也好……”    老鸨暗想,这宣平伯还真是阔绰。    她哪里知道,朱誉正是因为心里发虚,才不要命地往外洒银子。自从杀了忠勇侯世子,他就再也没回过自己府中,虽然他觉得应该没人看见他杀人,但心中总是有种不详的预感。    像他这种人,除了吃喝嫖赌什么都不会,逃出京城肯定会饿死的。与其狼狈出逃、客死异乡,不去在这温柔乡里先醉生梦死几日,若是外面平静无事,等过了风声再回去也不迟。    朱誉笑着揽过身边的美人,调笑道:“走,咱们进去继续喝!”    夜色阑珊中,三名东厂暗卫进了欢语楼,老鸨迎上来,看到他们三人的模样,倒是愣了一下。    还没等她说什么,为首的一人便将一面身份令牌横在她眼前:“东厂拿人!我问你,宣平伯朱誉在哪个房间?”    老鸨吓了一大跳,东厂的残忍狠辣她是听说过的,于是丝毫不敢隐瞒,颤抖着声音道:“楼……楼上……锦花阁……”    三人对视一眼,前头的两人快步往楼上走去,最后一人冷冷盯着老鸨:“继续做你的生意,就当我们没有来过。”    老鸨连问句为什么都不敢,冷汗连连地点了点头,做生意这么多年,她历事无数,自然明白“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