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意被笼罩在男人的身影之下,周身都是那股独属于顾云深的淡淡冷香,听说这味道出自城郊庄子里一种名叫冷雾的花,他姨娘喜欢便日日采来熏屋子熏衣裳。 楚意也喜欢极了这味道,有点儿像乌暄山上的琉璃花,只轻轻一嗅,便让她觉得亲切极了。 她吸了吸鼻子,撑起身子,手指挑开他的亵衣,顺着往上拂过喉结,红唇之间轻柔软语:“你说呢,爱妃。” 顾云深猛地将她压在床上,一向平寂无波的心砰砰地直跳。 胸腔之中突然冒出来的一股情绪扰乱了他的心神,连带着一直平缓的气息有也些错乱,他那双始终保持沉静无波的眼眸低看着身下笑意牵魂的人,勉强沉声道:“那陛下,能认真多久呢?” 楚意偏了偏头,盯着他敞开的衣襟,指尖轻点他的下巴,轻笑道:“爱妃,交流是需要对等的。” 你能认真多久了,她就认真多久呗,神帝不是常跟她说吗,付出与收获是平衡的,那些个仙神妖魔到琉璃树前许愿,她赠他们琉璃花,他们也同样需要付出代价。 他抿着唇眼中漾开笑意,眉梢眼角处缠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就像是无波古井突地生机盎然起来。 楚意一时有些呆,她摸了摸他的眉眼,慨然叹道:“你这么一笑,倒是叫我有些不知东南西北,今处何方了。” 顾云深笑意加深,双唇轻触她黑发间的耳廓,轻喃道:“这么说陛下是喜欢了。” 楚意被他弄的有些发痒,推了推他的胸口:“自然是喜欢的,所谓赏心悦目嘛。” 他抓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反压在她头顶,俯身埋头含住双唇,唇齿交缠间低语喃喃:“喜欢……就好。” 帷幔之内身影起伏,时不时传出些声响。 她往日虽未亲身体验过男女之事,却也是听过见过的,以前悯姜神女总与她说人间极乐,她如今可算是亲身体会了这么一遭。 楚意迷迷糊糊之间竟有一瞬间心绪翻涌,太不容易了,真是太不容易了! 他们都说她是琉璃树灵,她注定永生不死地待在乌暄山巅,注定抓不住七情,探不了六欲,她唯一存在的理由就是与琉璃树一起护着天地命脉,传递天道福运。 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千千万万年她都只能待在一个地方,凭什么她就不能和那些仙神妖魔一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凭什么? 她不服气,她不高兴,她明明是天地初开而来的第一棵树,是万物生灵的初生,她明明已经活了很久很久了,可是……她却连离乌暄山最近的月落湖都没去过。 乌暄山的景色从未变过,枯燥又乏味,有时候她甚至生出毁掉琉璃树的冲动,毁掉它,毁掉命脉,让天地六界一起陪葬。 可她知道不能那么做,绝对不能。 “在想什么?” 楚意回过神来,环住他的脖子,吻了吻他唇角,笑道:“我在想呢,人生得意须尽欢。” 顾云深替她拭掉额角的细汗:“说的对。” 楚意灵体格外强大,便是神帝威压都不放在眼里,可这具身体到底只是普通人,承受范围定着的,很快便有些受不住了,她瘫在床上,动了动手指,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顾云深知晓她难受,叫了水与她洗净,待到云芝等人换过床褥方抱着她回了床上。 室内烛火又重新换了一根,跳跃的火焰散着橘黄暖光,落在眼间渗入心头,他怀里抱着的是大齐的女帝,是人间帝王。 平日里气势无边独当一面的女帝,只有在晚间熟睡的时候,才像个普通百姓家的姑娘般乖乖巧巧娇娇软软的。 他拉了拉薄被,将人往怀中搂的更紧些,女帝……唇中来回轻咬着这两字,心中突然空落落的,好似生了重病般,竟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他想, 女帝的后宫……只他一个人便够了。 ……………… 男女之间的感情,在有了亲密交流之后往往会有很大的进展。 楚意吃了一颗葡萄,不大高兴地对着前方执笔的男人道:“你先别画,朕要先去换一件衣裳。” 楚意是真的不喜欢这身龙袍,还不如皇后穿的凤袍漂亮呢,要不是每日上朝必须穿这身儿,她老早就叫云芝拿去压箱底了。 顾云深放下笔,应了声好。 楚意连忙招呼云芝走进内室翻箱倒柜,原主在皇位上已经坐了好几年了,平日里不是穿龙袍,就是简单大气偏男性化的衣袍,要找到一件适合这个年纪穿的着实不容易。 云芝摸索了半天,总算是翻出了一条粉白色的大袖交领襦裙,上衣外罩白色刺绣薄纱,下裙配着同色系紫萝刺绣腰带,瞧着倒是叫这些日子被龙袍伤着了的楚意眼前一亮。 “这还是往年太后娘娘叫司衣司做的呢,奴婢记得只穿了一次,后来陛下便再也不碰了,说这般穿着忒没气势,总会叫人小看了去。”云芝动作熟练地与她系上腰带,又将人推到了梳妆台边:“奴婢与陛下重新梳发。” 云芝手巧,不过两刻钟便叫人焕然一新。 楚意走出去的时候,莫说顾云深,便是王太监也揉了揉眼,他也好几年没见过陛下做小姑娘家的打扮了,若一早这般出现在那顾映辰眼前,哪里还有清平郡主什么事儿? “你瞧着怎么样,朕觉得还不错。” 楚意的声音将王太监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暗暗给了自己一巴掌,呸呸呸,那顾映辰算老几,他也是老糊涂才把陛下又与那不长眼的扯在一块儿。 顾云深怔看了许久,含笑回道:“赏心悦目。” 楚意也是个女孩子,天性|爱美,喜欢别人夸她,听见顾云深这般不吝赞美,她心情顿时愉悦不少。 “云深不是要给朕作画?去御花园如何?”她率先走出紫宸殿,顾云深紧跟其后。 “你不是要准备科举吗?”楚意扶着亭子的美人靠,王有福可是告诉她了,他年初春闱可是刚刚掐着线过的,第三百名,录取的最后一位。怎么想着都还是有些悬吧。 “你且放心,答应你的文状元跑不掉。”他抬头,面上带笑。童试,乡试,会试,他全部都是堪堪过线,不是他蠢他傻,而是为了迷惑他那心狠手辣的嫡母,羽翼未丰之时,都该小心行事。要不然……那人老早地便绝了他的科举之路,下手收拾他们母子了。 他初始被送进宫的时候也想着此生怕是完了,谁曾想柳暗花明又一村。 “你倒是有信心。”那股子由里至外的自信,楚意是越看越喜欢。 顾云深抬笔蘸墨,含笑轻言:“别动,这个姿势很好。” 扶栏回首,远处是荷塘碧波,近处是美人顾盼,叫他心魂摇曳,难觅归处。 这一画就是一个时辰,待画完成了,楚意只看了一眼顾云深便将画收了起来。 楚意也不在意,左右她也只是享受这个过程,对于成品画作倒没怎么放在心上。 顾云深将画交与元冬收好,叫退了宫人,两人坐在亭子靠着荷塘的一方远望。 “过几日朕要出宫一趟。” “陛下要去哪儿?” 楚意眯了眯眼:“自然是去顾家。” 顾云深脸色一变,突地想起往她和顾映辰的事儿:“去顾家做什么?” 楚意靠在他身上,顺着亭下石板路望着越来越近的人影:“朕不在宫中,某些人才好动作。” “我也去。” 楚意摇头:“你留在宫里吧,朕自己去便好。” 她话语随便,顾云深心头却好似堵着一块大石,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楚意捏了捏他的脸:“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好像不大高兴?” 顾云深搂着她,埋在她脖颈里,道:“没有。” 现在的他……还没有不高兴的资格。 深色宽袍的男子拥着粉白衣裙的姑娘坐在亭子里,两人旁若无人的卿卿我我,那亲昵甜蜜的感觉叫走近来的沈菡心生羡慕,她想起顾映辰了,他们也是这样亲近的。 沈菡回忆了一番往日与顾映辰的亲密时光,云芝唤了一声清平郡主,她方才正眼瞧向她,见是皇帝身边的首席大宫女不由皱眉:“你怎么在这儿?” “陛下在这儿,奴婢自然在这儿。”云芝保持着微笑,回道。 沈菡哼了一声:“你少骗我。”她方才仔细打量过四周,并没有看见沈楚意的影子。 云芝依旧保持着微笑,她对着亭子的方向抬了抬手,沈菡移目就见一女站在阶上一手扶柱,似笑非笑:“怎么,大半个月不见,清平就不识得朕了?” “你是沈、沈……”沈菡伸着手指一脸不可置信,这是沈楚意? 楚意面色一冷,眼角上扬:“朕是沈什么?清平如何不将话说个完全?” 这声儿里掺了冰霜,沈菡霎时便被冻醒了,人在屋檐下她可不敢明目张胆地放肆,且……现在她不能叫沈楚意恼了她,要是这女人一不高兴关她禁闭,父王和映辰交待的事儿可就成不了了。 如今且叫这女人高兴高兴,待父王进京,呵…… “陛下恕罪,是清平认错了人。”她异常干脆地跪下,异常干脆地请罪,与初是紫宸殿相见时的高傲截然不同。 楚意当然不会觉得是她知事儿了,她知道这是镇南王和顾家已经开始动作了,特意嘱咐过沈菡如何行事,不然以沈菡的性子,哪里会如此乖顺? “年纪轻轻眼睛便这般不好使了,清平啊清平,你可长点儿心吧。”楚意嗤笑一声,转身坐回亭中,下巴微抬,挥袖道:“跪安吧。” 她这动作神态就差再叫声贱婢了,沈菡心口憋着怒气,咬着牙愤愤告退,避过假山时却被一个脸生的宫女拉到了暗处。 沈菡大惊,那人却是捂住她的嘴,快速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