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长溪扶着妻子走回舍馆的当下,冷不防身手一支利箭穿胸而过,他来不及抽剑出鞘箭尖淬着的剧毒就已发作。灵犀公主更是来不及反应,只眼睁睁看着丈夫在自己跟前倒下,死前眼睛睁得老大了,这般死法俨然是让他死不瞑目。
她在惊惧之下脚崴了正好乒在傅长溪的尸体上,暗处的弓箭手见此情形,冷笑一声继而手里的暗箭又多补了几发。舍馆下人发现傅长溪跟灵犀公主的死是在一刻钟之后了,事发的地方原本就是一个比较偏僻的门,几乎无人靠近。
傅长溪本是傅欢最为器重的一个儿子,也是他几个儿子当中最出色最优秀的一个,能文善武最懂他这个老父亲的心思。但如今却叫人就这么给暗算了,还连着他那未曾出世的孙儿,甚至他连是何人暗算了自己的儿子儿媳都不清楚。
这样的毫无特征的利箭市面上哪那都是,就是他们如今下榻的这家舍馆的对门就有一家兵器铺,店里也存着一些这样的利箭。傅欢只蹙着眉看了仵作呈上来的箭头顷刻,便把这东西丢回了木盘里:“端下去吧,交代底下人仔细些。”
“将军,此事可要通知一下镇北王?”书房里傅欢的亲随发出此问。
若是他不提便罢了,听他提起镇北王傅欢便不由得想起前几日,自己和关忠林在商讨如何应对翊王楚王二人时,意见相左大吵了一架。那的筵席到最后也是不欢而散的,难不成是关忠林眼见自己不同意杀翊王楚王,所以派人暗算的?
心里一旦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傅欢便无法不把儿子的死牵连到关忠林的身上,毕竟眼下从种种迹象来看,关忠林下暗手的动机都是最有可能的。傅欢沉吟道:“先不用张扬,你等会儿安排几个冉关家那边去打听打听,看有无消息。”
“将军的意思莫非是他们?”到底是跟了傅欢几十年的亲随,只消傅欢的一句毫无根据的话,便能领悟到其中暗含的深意。傅欢默然,亲随出了书房之后自然寻了几个身手拔尖的探子来,交代了一番之后探子们便自去执行任务了。
这厢与傅欢他们舍馆隔着一条淮河之远的关忠林的别苑里,关明非正要拿了刚收到的情报去找他父亲,半途遇着自己的儿媳孙氏。关明非见她愁眉苦脸的端着一只空碗,停了脚步喊住了她:“松儿又吵你了?”
“父亲,夫君就是不肯吃药,这样下去他的身子怎么撑得住,儿媳实在是没法子了,请父亲想想办法吧。”孙氏的夫君关松是关明非的独子,可不巧的是他们刚到淮河,关松就染上了怪病,身体日渐衰弱,成日里缠绵病榻起不得身。
最让人头疼的是关松的一双腿,膝盖以下都开始萎缩了,才不过十来的功夫已经瘦得比一岁稚子还要纤细。关忠林为给这个独孙治腿疾,连夜派了人把整个淮河的大夫都给绑了来,最后开了药,把那些大夫都给关到霖牢里去了。
孙氏和关松成婚才不到半年时间,感情也并不是特别好,当然了她并不是给夫君侍疾很难捱,可偏偏关松是个特别高傲的一个人。他见不得自己瘫痪在床的样子,更见不得别的人能好生生两条腿站地上走路,因而这脾气也是渐长。
关明非望见孙氏脸颊上有红痕,就知道他儿子今儿个又动手打人了,轻叹一声微微宽慰了一番孙氏,他就转晾先去了关松住的院子。
或许是因为火气还没消,关明非还没进门就听见关松在屋里砸东西,他凝着眼进去了站在门口:“好端赌又闹什么,孙氏伺候你吃药还不是为你好,你自己如今这副样子不吃药你的腿就能好了?!成闹闹闹,你不烦大家都烦了!”
“爹?”关松没想到,他爹来看他是来这样教训他的。
关明非:“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还是我关明非的儿子么,你的修养你的学识呢,不过是毁了双腿你就这样自暴自弃了吗?!老子跟你阿翁在外奔波四处为你寻访名医,你倒好药不喝书不看,在屋里砸东西打女人,真不害臊!”
“……”关松心里被父亲骂的格外不是滋味,焦虑烦躁的情绪越来越强烈,他好像已经控制不了自己似的。那种想要做出什么事来发泄自己此时此刻的不满的想法占据了他的大脑,拿捏住了他的思维,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他居然拿剑刺死了他的父亲!
看见关明非目瞪口呆的模样,关松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竟然握着自己的佩剑,而剑尖已经穿透了他父亲的心口。嘀嗒,嘀嗒,剑尖上的鲜血滴落在地。关松整个人麻木在当场,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他现在该怎么办?
久等关明非不至,关忠林派了人去寻,得到一个关明非半柱香前就已经离开自己院子的消息。而关忠林这边有孙氏过来送茶点,这才晓得关明非是去看关松了,关忠林又等了一会儿迟迟不见儿子过来,心下突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福
孙氏自去给阿翁送了些茶点回来,和婆婆与祖母坐一块儿了会儿话,又到了该去厨房端药拿去给夫君的时辰。她端着一碗还散发着热气的汤药回来,刚一进门就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父亲倒在血泊里,她的夫君神情麻木地握着剑。
诚然若不是关松脖子上的血线太过明显的话,孙氏怕是只当这一切都是自己眼花了。她失手打翻了手里的药碗,她根本不敢进屋,只吓得跑出了院子大喊着出事了出事了,很快关忠林便看见了自己儿子和孙子的尸首。
关忠林当下便认为是这别苑当中有细作,让自己的心腹亲随将整个别苑的下人都聚集到一起来,逐一排查。另外又让军中负责收敛尸体的兵,将关明非和关松的尸体收拾好,去买棺木回来安置了。
一日之间关家死了两个男丁,关忠林的夫人容氏哭得昏了过去,关明非夫人内心悲痛不已,却还要撑着身体去操持丈夫和儿子的丧仪。傅欢派来的探子刚到关家别苑外,便看见了门上挂着的白幡,他们多方打听后才晓得事情的原委。
原来是镇北王的孙子因为腿残了,先杀了亲爹再自刎了,好一出闹剧。
清风寨
陶盛和唐家三兄弟围在一块儿,瞅着一块肥沃的土壤里刚发芽不久的蒜苗,谢黄云陪着婆母和娘亲出门散步,望见这一幕颇是好奇:“陶大哥,你们几个围在这儿看什么呢?”就那么一块蒜苗芽有什么好看的,庄稼人不是成见么。
陶盛掰着手指给她算着:“已经三了,寨主这次离开又有三了,现在连她临走的时候让我们种下的蒜苗都发芽了,她人也该回来了吧?”
“这……”谢黄云顿时就无语了,以她所了解的,寨主这回出远门多半是去搞事情去了,没有个十半个月的多半是回不来的。再者前些清风寨刚和翊王打了一仗,消耗有些大,寨主这才嘱咐下去寨里的人最近些日子要少下山的。
被大伙念叨着的嘉懿这会儿坐在军中营帐内看地图呢,她来长孙沣的营里两了,两宿没睡一直在研究战时布局。
既然要做皇帝吗若是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成了皇帝,不管来路明不明白但终究没几个人会记得她的帝位怎么来的,嘉懿便开始到处搞事,打着太子萧嵘的名号去了童震的平南侯府。反正他童震打得是这号旗子,被她利用一下倒也不是问题。
就在童震以为长孙沣那边的临时改口,是真的要为了太子萧嵘时,他们两方的人马已经整合到一块儿。开拔前往淮河上游,与关军傅军两方彼此遥遥而立。
淮河周遭的百姓都知道这场仗是必不可免的,便都纷纷卷了行囊四散逃命,等到终于打起来的时候,诶嘿四方人马里边却少了一方?关忠林早知跟自己合作的傅欢不是真心合作的,因而他也早就有所提防,就防着傅欢在这时候乱咬人。
对于城门紧闭装聋作哑的长孙沣,童震气得骂人骂的再大声对面也没个响声,偏生他就如此中了关忠林跟傅欢的埋伏。
这关家和傅家彼此之间有什么嫌隙他不清楚,但童震知道他这一回怕是再难回去了,可他还不想死,他还想看着到最后究竟这帝王宝座,会是谁家坐上去的。
三军混战一触即发,嘉懿坐镇长孙沣军中大营实时调兵遣将安排着人,准备吃回扣。长孙沣手里的兵总人数虽然比不过另外三方合起来的,但毕竟是去收拾一群残兵,用不了多少人。
再加上嘉懿此前特意给关忠林和傅欢安排的好戏,在这个时候关忠林和傅欢还不闹翻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