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惊蛰穿戴好到前厅,柳老爷柳夫人都已经等在那。柳夫人正伏案垂泪,“好端端的怎的染上这种事!”
柳老爷只好劝她,“又不是死了,哭什么。”
见到儿子进来,柳夫人才止泪,“郑家来了消息,郑小官人不知得了什么病,床榻都不能下,只有进的气。你是县令,要多为他打听可有好的大夫。莫要你妹妹,还不曾过门,就担上死夫君的恶名……”说到此处,又忍不住哽咽,“好端端的,怎么将女儿许给了他们家!”
柳老爷面上也有些不好看,犹自劝解,“没准过两日便好了。”
“儿子明日去郑家看看。”
柳老爷扶桌子叹气,“若这时候还庚贴到显得我们不义。”
“那你就要害了自家姑娘吗!”柳夫人气得跺脚,“义能有女儿重要吗?”
柳老爷也烦得直敲桌子,“妇人之见。”
柳惊蛰抬手揉了揉眉角,“等儿子明日看过再商议也不迟。”
“先勿要告诉你妹妹,叫她伤心。”
“是。”
*
有了方员外领头,好些乡绅都愿买几间铺子。都是聪明人,看了不是赔本的买卖,自然爽快。这其中,还有前两日庄子上刚刚死了小厮的雷乡绅。
张君瑞和刘秉生两个忙着立字据,又要监工,脚都不沾地。
今日不像昨日那般燥热,却也晴朗,春风晃悠悠的,吹在人身上很舒服。张君瑞站在河边,累得往刘秉生身上靠,“明日也无雨才好。”
黝黑英俊的刘秉生好心地将自己这位文人同僚扶好了,“可找了画师?”
“累了我一天才找了个好的,如今在城南郑家当书童。那人有才气,画画也好。”
刘秉生将这位白净文弱的同僚扶得更紧点,同他一道看着波光潋滟的曲水河,“我们今日就过去看看。”
张君瑞突然一个激灵跳出来,不自在地往前走两步,“你干什么!”
县尉大人挠挠头,憨厚一笑,“不是你靠过来的吗?”
“闭嘴。”
“君瑞兄,我是个粗人,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就直说。”
两个人僵了一路来到郑府见画师,郑家对官爷不敢怠慢,忙着迎进去。
“刚刚看见贵府有大夫出来,可是有人害病了?”张君瑞朝小厮走近两步,有意远着点二愣子。奈何二愣子笑笑,又往他跟前凑。
小厮叹气,躬身将两人领入客房,“是我家小官人害了病,好好的床都下不得。不瞒二位官爷,如今要见的小书童,也是小官人的书童。如今他在伺候吃药,连累二位官爷等等。”
张君瑞忙说,“不急,合该要等。”
两人被迎到原木扶手椅上坐下,等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才见一个头戴方巾面容清秀过人的书童进来。
他看着有十七八岁的年纪,虽书童的装扮,行为间却清润儒雅,不卑不亢。这样的人品,难为他委身到别人家当书童。
他们来时已经打听过,书童名温迟,自小家贫,母亲重病,不得已投身郑家当书童,挣些银钱与母亲看病。后来又时常拿字画到街市上卖,一来二去,在坊间也存了名气。
张君瑞比不得边上二愣子,是进士出身,交谈几句就能探出此人才学亦是不俗,十分爱惜。三个人商议好宣传画,他已经不拿温迟当书童看,还邀他有空来家中喝茶。
两人又谈了几句郑小官人的病,宽慰温迟几句,退出客房,不成想遇上正要出郑宅的柳惊蛰。
柳惊蛰早他们一步过来,献过人参。等郑枫庭吃药罢就进去探望。
白色帐幔遮挡,他看不清,只听榻上的人干咳。
郑员外陪在边上,笑得难看,“小儿得如此急病,给贵府平添烦忧。”说是如此,却只字不提退婚,“大夫来看过,说需细心调养,只怕要错过进京。”
柳惊蛰已经懂他意思,凤眼角上翘,盯着白得过分的帘帐,细长手指微蜷,摩挲袖口鱼纹金线。“家父的意思是,不必太着急,等人好全了,再完婚不迟。”
郑员外急忙开口,“这是自然,定不敢怠慢了柳姑娘。”
静默了片刻,郑员外要捧茶来,被柳惊蛰推辞,“惊蛰先告辞了,还望小官人好生养着。”
他出来时正好见一个清秀异常的小书童进来,朝他行礼。
郑员外看样子也很赏识这书童,不等人问就说,“他叫温迟,诗书字画都好。小儿能中举,全靠他时常教携。”
柳惊蛰颔首,多看了温迟一眼,清润儒雅,风姿俊朗,年纪也好。
未出郑宅,就听见张君瑞和刘秉生在身后唤他。
“惊蛰,你也在这里?一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