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不是,有意的。”十禾颤抖着松开握紧竹竿的手,脱力跪倒在地被钟鼓扶起,又重新努力挣扎起身,双手紧紧扯住了鄢墨的一片衣角。
“鄢墨,鄢墨。”她一遍一遍喊他的名字,他便也垂眸看向她,似有期待,就那样定定看向她,眸中神色,波荡起伏,千回百转,唯有一道熠熠微光闪烁始终。
可她却只是望向他,什么也没有说。
鄢墨眼底最后的那丝微光也熄了,他一撩衣摆,十禾便陡然被他扬开,钟鼓再度接住了她。
鄢墨却倏然蹙眉笑了,可那笑意始终没有到达眼底,便只剩下一片寒凉。
坚冰于他眼底蔓延开来,最终只剩下满目的沧桑,凉薄如斯。
“你也,要杀我?”
他将那竹竿塞回十禾手中,用染血的尖头对准了自己的胸膛,墨玉色的双眸如同被凝固住,直直的盯住她,像是要洞穿她。
十禾止不住地摇头,想要挣扎却被鄢墨死死握住了手。
钟鼓亦抬手制止,却被鄢墨大力扬开。
他眉眼微微下垂,于眼下覆了片阴影,额发散乱,叫人看不清神色,紧握竹竿两端,不断举步靠近十禾问“你不是,要杀我么。”
锋刃抵着伤口,随着鄢墨的逐步靠近而穿肉透骨。
直到竹竿彻底贯胸穿过,又再度拔出,溅血如珠,洒满十禾的脸庞,她颓然颤抖着触碰面上血迹,心里俱散。
鄢墨这才松开了紧握十禾的手,陡然失了力气半跪在地。
他倏尔扬起下颚,将手伸入了空洞的胸膛中,一团鲜红的东西。
随他面目扭曲,浑身颤抖着,自胸膛中被拖拽而出,连带怀中的蜜饯一齐落在地上,都在这片灰烬中碌碌滚动。
鄢墨艰难伸出手,把那团东西捡了起来,那东西上贯穿了大洞,又沾了焦灰的黑土,却仍可辨认出,那是一颗心脏,是他的心脏。
至此,那身招摇白衣,彻底被淋漓血腥,浸做潋潋刺目鲜红之色。
他狼狈的抬头,捡起递到十禾眼前时,那颗残破的心脏,跳动了最后两下。
他竭力努出个笑容,神色极认真的看着十禾,断断续续的说“我喜欢你……曾想……一直同你……在一起……予你……喜乐……长安……不……不是喜欢……是爱啊……它爱你……我爱你。”
他言辞混乱,没有什么头绪,可却如古寺金钟,赫然于她心头巨响彻鸣,以至于她的飞散的魂魄都在隐隐震荡。
眼角有什么东西流出来了,她伸手去摸,只摸到一片水泽。
她张开嘴,风呼呼地灌进嘴里,却依旧说不出一个字。
鄢墨蹙眉垂眸,咧开唇角,痴痴轻笑着呢喃出声“好痛啊。”
果真,情之一字,如风雪无常,却是一动既殇。
他原以为,无论如何,至少她应当是爱他的,如此他便有如铁甲覆身,万毒不侵,即便八荒为敌,他也可护她一世安然。
这世间待他残酷如斯,连她也是一般的残忍。
而他明知是一场算计,却仍自甘入局,以命做赌,赴这风月无边的黄粱梦境。
真是……可悲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