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婶子姓李,单名一个桃字,夫家姓吴,因着村里一溜的大小李氏,易混淆,村里人习惯叫她桃婶子、桃妹子。
她家有三个小子,大儿子娶了媳妇,膝下有一子,二儿媳进门一月,三儿子近两年也要相看了。
赵言方才看见的人影是桃婶子家的二儿媳,性子八卦,估摸着是听到了隔壁的动静,趴在泥土墙上瞧热闹。
赵言故意慢了半拍,杵在篱笆门外朝里头喊,“婶娘,”
“诶,来了。”
半会等待功夫,桃婶子家的二儿媳一张嘴已经把隔壁的事扒拉完了。
桃婶子一脸复杂又同情地邀他进去,“吃饭没?来找铁柱玩是不是?”
铁柱就是桃婶子的大孙子,是赵言时不时偷溜出去探查情况而认识的小伙伴。
“石头石头!”还未进屋,一个与他差不多身高的小孩兴奋地跑出来,若不是桃婶子提前拦着,差点撞他身上。
桃婶子抓着大孙子的手臂,往他屁股上拍了几下,“你石头哥又不会走,这么着急干啥子?万一摔着了怎么办?”
铁牛愣了两秒,屁股上慢慢传来痛意,尔后张大嘴巴就想哭。
“铁柱,我们去玩吧,”赵言及时止住他的哭声。
“好,”铁柱就是个记玩不记打的小屁孩,很快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
他们说的玩儿,就是蹲坐在菜园门口,拿着小树杈逗蚂蚁,看见有蚂蚁要爬进菜园,拿树杈挡着,反反复复,逗着它们爬来爬去。
铁柱玩得乐此不疲,赵言有些心不在焉,身后的脚步声响起。
桃婶子站在他们身后,瞧上两眼,视线慢慢瞥向那可怜的小身影。
似乎不经意提起,“石头,方才你们那没事吧?刚才大红说你们那听着挺吵的。”
大红也就是她二儿媳。
“没事,是老族叔他们,”赵言乖巧地回答。
桃婶子眼睛一亮,跟着弯下腰,神情八卦,“那你们讨论啥了啊?”
赵言啊了一声,乖巧地摸摸自个儿后脑勺,转着眼珠子,状似努力思考了一番,“是阿姐还有石头的事,”
他给她留下足够的想象空间。
“这样啊,”桃婶子若有所思,联系近来的流言,她很快想到关键点。
赵梨花小闺女处了对象要嫁人,那能让老族长那几个在意的就是赵家的土地和房屋,而石头这个小孩是顺带的。
想清楚这点,桃婶子唾弃他们那几个男人,眼神同情,她叹气。
恰好这会,大儿媳王氏和二儿媳小李氏又吵起来了,因着做晚饭弄多少粮食的事。
王氏习惯节省,做饭清汤寡水,煮出来的汤汤水水寡淡无味,小李氏做饭一抓一大把。
桃婶子朝里头喊了一声,“一天天的吵啥吵,晚上还吃不吃了?”
“娘,你看二弟妹,明知家里粮食不多了,她还这么糟蹋粮食。”
“娘,我哪里糟蹋粮食了,做出来还不是进你们的肚子吗?”小李氏翻白眼,示意她看碗里的糙米。
满满的一大勺,桃婶子心头一哽,“你往回倒点,太多了。”
王氏得意一笑,“听见没,太多了。”
小李氏回去倒了点,示意她们看,“这会可以了吧?”
王氏还在心疼,“太多了,”
“行了,你们俩赶紧做饭去,厨房里那根腊肉炒了。”
“诶!”王氏小李氏欢天喜地地回屋。
桃婶子家日子过得还可以,大儿子和二儿子时不时去镇上做工,三儿子跟着被村里的木匠看中了,如今正在学木匠活。
若是说他们家有啥不好的,那就是地太少了,若不然他们几个儿子也不可能常年去镇上做活计。
桃婶子家这个月大闹过一次,赵言是无意间知道的,她二儿媳一进门想分家,结果第二天又反悔了,缘由是她发现一分家之后,分到手里的地少,那可能要饿死。
赵言打了卖地的主意,既然族人要吞掉他们的田地,还不如悄悄把地卖了,那么买主是谁呢?首先是要拿得出钱的,其次是要抗得住老族长那几个的怒火,毕竟卖田不是害人。
思来想去,赵言最终选了桃婶子家,没人比她更合适,她家条件好,能拿得出银两,这是其一;其二,她是村里另外一个宗族的,不说她这边宗族会为她做主,就单单她三个儿子,两个儿媳一溜的娘家兄弟,别人闹都不敢闹。
虽然说最终会得罪宗族,但赵言怕啥,两个小宗族,他们的手段不光明,首先就不可能因为这事把他们姐弟俩逐出去,他是赵家唯一的男娃。要是逐了,他们那些爱面子的,得被唾沫淹死,他们今天客客气气地上门来,不就是爱面子吗?
有些事儿,不用说也能明白,赵言偷偷观察沉浸深思中的桃婶子许久,或许他来的这趟还达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石头哥,大蚂蚁!”铁柱不小心捅了一个小蚂蚁洞,一只身形比其它蚂蚁大了三倍的蚂蚁王爬出来,他呜哇一声。
赵言回过神来,低呼,“好大的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