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状一,他不喜欢“铁翼”开头的人;
罪状二,他不喜欢同一列上台授勋的人中,他被排在在别人的后面。他不喜欢有人比他得意,尤其不喜欢有人比他还傲慢——凡是不主动来和他友好攀谈的,都是傲慢;
罪状三,他怎么可能伺候别人?
最重要的是,他有一点儿先天的……无论是什么,总之,他绝不能在医院这种没完没了地生老病死的地方久留,他的精神会受到影响。
那个精明人叮嘱他“说说话”这种请求,他也就更不可能做了。
他和一个闭着眼的陌生人无话可聊。
虽然他无话可聊,但多得是人有话可聊。很快,他就被迫知道躺着的这位是如何成长、干过哪些好人好事、怎么个乐于助人、怎么和满屋子的人情同手足。
相当无趣。
只是,当那些人哭累了,走了。
他抬手一摸,不知自己何时也已泪流满面——就坐在门口的走廊上。
控制不了情绪,容易被消极气氛感染,这是他最忍受不了的,他势必要为之花费巨大的代价才能把心情平复回来。
他再也管不了有没有人接班,必须立刻告辞,一分一秒都不能多待……如果不是那天,医护移走了呼吸机。
没有识趣地主动上来攀谈的人,君洋必定不愿看上一眼,此时他才发现严明信的皮肤格外白皙。
医用纱布和胶带一直掩盖着的剑眉重见天日,眼睫在其下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又在眼尾留了一道淡淡的褶痕,睁开时应当能蓄千言万语吧,可高挺的鼻梁和略显苍白的唇色又正在说“生人勿近”,口鼻周围残留着一点儿面罩勒出的淡红色压痕尚未恢复,鲜明的对比让人不得不替他揪心——这个人忽然五官俱全起来,好像值得恢复一点儿人权,令君洋正眼相看了。
有一股微妙却强大的吸引力让他蠢蠢欲动,他顺应着那股力量大大方方伸出了手,用指甲轻轻碰了碰冰凉的脸庞,几乎与此同时,一股难以名状的电流刹那间从脊柱一路上窜,直抵顶峰,他多年吝啬调节一丁点儿情绪的大脑忽然一声不吭地复工了,无数愉悦的因子一瞬之间喷薄而出,在全身过量地疯狂游走,陌生的体验让他不受控制地浑身酥麻,一直酥到了脚心。
他惊魂未定,撤回了手,忍不住回头看,怀疑自己真的遭人电击。
背后空空如也,只有窗口飘来了一阵淡淡花香。
他的想念里,有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