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仓县的驿传被一匹飞骑带入上林苑,赵破奴正在帐中阅卷,听闻外面有马蹄声,急忙走出帐外。
那名驿员急匆匆地被军士接引到赵破奴的帐前,朝他揖拜。
“是什么地面来的?”赵破奴问他。
“陈仓县。”
“好事还是坏事?”
“您看了就知道了。”
驿员从背囊里掏出一支木牍,请赵司马察看。
“好家伙,回来了!”赵司马高声叫了一声,“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
他不住地在门口踱步,情绪十分亢奋。
“二十天了,终于回来了!真是不知道他们能带回来多少东西!”
那名负责邮传的士兵并不知道司马在高兴什么他作为传送消息的人员,只是在武功县才新负责上这根简牍的最终送递而已。
“你等着,莫着急走。”赵司马对那名传令员说,“你将这个,再传至长安官舍霍骠骑将军处。”
传令员从命,赵破奴又将那根简牍交还给他,传令员在帐外休息了一会,寻又跨上马去,驰往营门。
“通书什和眉出的那个伍从陈仓县回来了?”北军的军尉问他。
“对,没错。”赵破奴说,“这次他们深入县西北的草原,探查在那居住的匈奴人和塞人部落的言语,现在全什而还了。今天是来不及,等明日他们来了,我带他们去引见霍将军,看看她们这段时间里根底上有什么收获。”
第二日接近午时,通书什的马队终于回到了上林苑北门外的那个三岔路口。众人看着这个路口,颇觉亲切。
“哎,终于回来了!”夷邕舒了口气,将红旗向右挥挥,整个马队向右拐,走上了前往上林苑北门的路。
“这山下,树好生底多,花好生底盛。”毋奴韦望着周遭的关中景色,“这太阳也暖和。”
“这还才初春呢。”天依同她说,“而且我们将进的是上林苑,上林苑是天子的苑囿,控地几百里,其中鲜花树木、百禽异兽,无所不有。比之草原上当然要丰富一些了。”
“难道我要住在这个苑囿里边?”毋奴韦感觉费解。
“里边有营区和宫室。你现在是我们的合作人,要在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内继续教我们一些塞语相关的东西。我们住在营区里。”乐正绫道,“之后我们会向朝廷申请,有机会的话,给你们安排正式的住所。或许为桂也能上书馆,或者补员成为儿郎也说不定。”
毋奴韦正期待着日后在这一片百花繁盛之地的生活,忽然她听到前面有士兵的呼声。仔细一看,是马队来到了一处栅门前。光是把门的汉兵,就已经比她以往人生中见过的兵都多了。栅门前的卫士横戟将门拦住,要求他们出示文牒。
夷邕下马上前,将标示身份的文牒向士兵们示出。
“通书什,额二十员。骑士,额五员。”队率清点着他们的人数,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等一下,为什么还有三个胡女,一个儿童?”
“是我们从陈仓县带下来的,预备进一步课我们塞语和匈奴语的。”乐正绫向他们解释道。
“不行。没有许可,这四人不得入苑。”
毋奴韦听了他的话,心脏陡然一动。如果她们在这个当儿被苑兵拦在外面,那接下来几天恐怕只能靠野果过活,晚上也不会有蔽身的地方。
“上官肯定会许可的,”乐正绫说,“且放我单骑入苑,请赵司马出来。”
苑兵们遂打开栅门,放了乐正绫进苑,之后便无了消息。毋奴韦坐在马上,几乎快哭出来了。五岁的为桂仿佛是感受到了什么气氛,也哇哇地叫了起来。
“小娃娃,乖,不会把你卖走的。”眉出低下身来抚他的头。这两天在马上,全是靠骑术娴熟的眉伍正来保护这个斯基泰小男孩。
“没事的,毋奴韦。”天依冲她说,“到已经到这了,日后的工作也确实需要开展,赵司马和骠骑将军肯定会对你有个交待。”
“骠骑将军,就是那个打打手就能送苏卜部两匹绢帛的人?”
“是。”
毋奴韦听罢,将头沉沉地低下去。
过了一会儿,众人听得栅门另一侧传来一阵辘轳声,祁晋师和张万安举首一看,原来是乐正绫和赵破奴乘在一辆马车上,朝苑北门过来了。赵破奴坐在右侧,而乐正绫端坐在左侧。这种男女杂坐的现象,在西汉不罕见。
“你们从哪儿搞来的几位黄花闺女,”赵破奴慵懒地倚着车槛,眼睛倒是很尖,“和有些酒垆里面的胡姬一样嘛!”
“使君,她们是文牒以外的人。”苑兵们向他拱揖。
“能给汉军带来好处的人,我们把她们写进文牒。霍骠骑说,文牒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们做这个苑兵,得按死章法来办事,你们办得很好,要予你们赏迁。可我们做司马做将军的则要活,什么有效的做什么。放她们进来吧,暂与家奴同,不需要文牒。”
“唯!”
卫兵们遂大开门栅,放了所有人进苑。毋奴韦和她的姐妹脸上的愁云都消散了。
“眉出,你怎么骑个马这么危险?”赵破奴在车上问住了这个北军骑士。
“回报使君,”眉出先是拱揖,随后说,“要这小儿让给其他人骑,那早摔落马下啦!使君看着危险,其实在我这是最安全的哩。”
“不像话,你们就不征集个车子,让这几个娘俩坐着?”
“这诸位都是草原上人,为桂以后也要学会骑马的。”天依向赵司马说。
“哦,还挺有雄志。”赵破奴说,“为桂,这名字你们起的?”
“音译的。它在塞语里面是alke,狼的意思。”
“看来你们是真会些塞语啦!”赵破奴哈哈大笑,这让他的心中更增益了一股自信来,“来,不管以后骑不骑马,这我看也才五六岁,太危险了。来。”
眉出旋将马停在司马的车前。乐正绫伸出双臂,将为桂从眉伍长的马背处抱到了车上。为桂似乎对这个临时悬空的感觉感到特别开心。他的小手又抓上乐正绫的胸前。
“这些天下来,这小家伙跟她亲多了。”毋奴韦向天依叹道。
“我的那家伙也是。”
两个人四目相对,满脸委屈。马队慢慢地向上林苑的深处行去。
“来,来阿伯这儿来。”赵破奴笑着展开双臂,向那个棕发的小男孩喊了一声。似乎一见了小孩,赵破奴就完全不管自己是个骠骑司马了。眉出想起出军前赵破奴对自己几乎是辱骂式的训话,不禁也想年轻个二十岁。
为桂对这个满脸胡子的小老头似乎有些陌生。毋奴韦坐在马上,又担心起来。
“去,让使君抱抱你。”乐正绫轻轻拍拍他的肩背,将他送到赵破奴的怀中。赵破奴一把将他揽入怀里,用粗壮的大手盘了盘他的手。云南yn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