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依在榻上睁开眼睛,发现被窝中自己的裾下干干的,很舒服。乐正绫早已经起了床,但是没有着铠,只是将军衣穿着,将袖口揽到上臂,蹲在一个木盆旁边,静静地在洗什么东西。似乎木盆里的水泛着一阵浅红。
天依迅速地反应了过来阿绫很早地就起来了,在自己正酣睡的时候,给自己换下了新的布条。她的肩膀一动一动的,双手使劲地摩搓着肮脏的布条,将上面的污垢和血渍仔仔细细地化到盆中。这是二人重逢以来,阿绫第三次帮自己清洗这种布条了。之前在现代社会时,相关的物资不缺,用过以后只要扔到垃圾桶中,及时扔掉便是。但是现在,她们只能使用最原始的办法来帮对方保持清洁。
“阿绫”
乐正绫听得一个声音从自己的身后传来。她转过头,见天依已经在榻上半坐起来。
“阿绫,我来洗吧。”天依细声向她说,“我日中自己处理就行。”
“别急,我这都快洗完了。一会再换个水,就差不多了。”乐正绫说着,“再用开水泡一泡,晒干备用,这事就完了。你先别坐着,躺床上好好休息休息。大早上的,不要受凉了。”
天依遂乖乖地躺回榻上,将布衾盖好。阿绫用水洗涤完布条之后,又烧起热水,将布条放在开水中泡煮。待布条在沸水中漂浮了好一会儿以后,她用一根木棍将布条捞出来,展开,在窗边架好晾晒。之前在苏卜部中时,天依也是如此帮阿绫清洁垫布的。这或许会是两人以后长久的日常中的一部分。
“阿绫好贤惠。”天依开玩笑地说。
“咳,你不也一样!”
乐正绫笑着走回她的床边,又陪着她闲坐。等到巳时过了一半,待毋奴韦等人课完士卒时,她在天依的帮助下穿戴好十斤重的铁甲,又向毋奴韦们交代了天依昨晚的情况,遂走出陶屋去,准备带领士兵们前往马厩,开始进一步的训练。
毋奴韦将为桂也带了进来。天依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他的脸,在每日味道不多但营养均衡的杂粮、蔬果、肉蛋的滋养下,这个小塞人的脸色比起一个月前自己在关山草原上见到时已经红润了很多,也逐渐会说了几句汉地的言语。天依这些天初步地判断,他已经可以说一百到两百词左右的词汇了。
“alke!”天依使用一种轻松的语调去称呼他。小家伙听了这个音,好奇地蹦跳起来。
“这个小淘气,学起汉言来,比当年的我是快多了。”毋奴韦看着他,叹了口气,“为桂比我聪明太多。”
“这应该不是聪明笨拙相关的事。你当年学汉言的时候,总超过12岁了。”
“是。”毋奴韦轻点头。
“人长到12岁的时候,大脑的骨缝会闭合,”天依指指自己的脑袋,“骨缝闭合之后,脑的发育基本上就停滞了,习得语言的能力也会迅速下降。人习得语言,最好就是12岁之前,而不是之后。之后就会很费力。”
“那如果12岁以前不会说话呢?”毋奴韦追问道。
“这要看情况。如果他在12岁之前都没有语言刺激换句话说不跟人待在一块,基本上之后就很难学会说话。”
毋奴韦低着头想了想,忽然记起来了什么。
“原来如此!”毋奴韦一拍手,“当我还未成人的时候,我们部落,曾经从狼群里面救回一个婴孩。之前他是让狼叼走了,但是狼又没有去吃他,他就一直跟着狼群过活。过了十来年,长辈们再发现他的时候,把他救回来,但是他一句话也不会说,眼睛也浑浑的,仿佛比狼还傻了。”
“这在我们那边有个说法,叫狼孩。一般狼孩,凡是过了12岁的,基本上语言是学不会了,学到的词不超过几十个。学不会语言,自然也就没有很好的智力,不能想问题,进而甚至影响到寿命。”
“而我的为桂现在打小就会说三种话。他从我这受了鲜弥话你们叫塞语,在苏卜部那里受了匈奴语,现在又在长安学汉语!”毋奴韦咯咯地笑起来。
“是啊,他的发展的潜力是很大的。”天依道,“等他再大一些,我们找个机会,把他送去学字读书,他在长安飞黄腾达的机会就到了。”
毋奴韦听着,忽然眉头又低垂下来。
“不知道汉地的先生收不收夷狄。”
“收,怎么不收!”天依说,“他们不收,我就向赵司马打个报告,让他以后收。”
当二人聊天的时候,为桂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叠土,放在室内的地板上,开始用土捏堆一些东西。毋奴韦见了他这个行为,觉得颇有点不敬,连忙欲去打他的手。
“哎!”天依连忙制止了这个动作。
“洛妹妹,他这个到汉地以后,礼仪总是要习的。”
“在家里,就算啦。”天依握住她的手道,“玩是人的天性,如果童年的时候,把人的天性给磨灭了,日后长成人才可怕也。谁做小孩子的时候不玩土呢?礼法怎么又好拿来苛责小孩子呢?我们那边还有各种玩具,让小孩子搭成各式各样的,有的是车子,有的是船,有的是高楼,这个是开发他力智的一个好的途径。现在没有这个条件,玩玩土也是好的。”
毋奴韦看看天依的眼睛,又看了看已经将土散在地板上的小为桂,只能放任他玩。
“终朝玩土,也能玩出个什么花样?”
“我们那边,一家人到海边去游玩的时候,往往会有沙滩。一般家庭都会带套小铲子小桶去,大人在那晒太阳游泳,小孩子就在沙滩上刨沙,堆沙城。有的大人也会参与进来,还做那个沙雕。都是好玩的。为桂小时候玩土玩泥,稍长大一些的时候你拿些木头给他玩玩,或许长大以后他就成了一名大匠也说不定呢。不说这个,就说孔夫子,小时候也经常拿些泥土瓦块,做祭祀的用具,他那也是一种玩。”
听了天依的话,毋奴韦寻半信半疑地看为桂在地上用土堆成一个个形状。天依从床上坐下来,和为桂一块玩。上午就这么在亲子的玩闹中间消磨过去。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内,天依一直在家奴营中,和家奴们待在一块。有时候,乐正绫从一天的训练中疲惫地回到营地时,她会发现室内备着一盆热度刚好的温水。天依往往拿着布巾,坐在那盆温水旁边,帮阿绫做卸甲、解带、擦身子等能及的事。这个生活一直持续到了二月廿六日辰时,天依感觉在几天的调养之下,自己基本上不疼了。
“我感觉今天差不多了。”天依从榻上起来,对正在穿套袑裤的阿绫说。
“真的好了?”乐正绫问她。
“基本上已经不疼了,也不流血了。”天依嘴角轻扬,“而且,就算没好,也总需要出去走走。我这几天老是离开部队,总是不知道后生们具体怎么样。”
“这几天训练得不错,今天眉队副他们打算搞个大的。”乐正绫说,“让我们什和他的骑士们,试试锥形阵。”笔趣阁z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