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龙牙的额头就被阿绫的团扇敲了一下。敲击点是反握着的伞柄边缘,压强刚好最大。
“疼!”龙牙触电般地把头往下一缩。
“如果是刀啊,已经死了。”冷面言和评价道。
“键师傅是吧?”龙牙狼狈地揉了揉刚才被妹妹敲打的地方。
“我们居然还能记起来电影台词,也挺不容易的。”阿绫先是被这个梗逗了一会儿,旋轻轻苦笑了两声。
“回到婚礼,那这么说,从骠侯和他的公子出席下人的婚姻,倒也还是在合乎礼法之内的。不过就是显得有点屈尊。”言和抱着手臂,将身子往前倾了倾。
“从骠侯倒是不是太在乎屈尊这个问题。”天依搜索着在赵破奴门下从事的记忆,“我的印象里他也同下面的人们挺亲近的,至少比他那几个糟糕公子好一些,不会无缘无故体罚人。之前我们从陈仓那边领了个小孩子过来,他一见到那小娃娃,还把他抱到自己的车上,跟他玩了玩。”
“那还挺有童心的。”言和对此不予置评。
“对我和阿绫来说他更类似于一个脾气好的上司吧,对赵府的其他下人来说就是好主人。这可能是因为他自己也是苦出身。虽然他也不管教自己的公子,而是放任他们在府里玩人,所以我也很难说这到底是他不会教育人,还是他的仁慈和后代的残忍都是他们御下的手段。所谓赃官好皇帝,也是有可能的。”
“我更倾向于认同你的后面一种猜想。”言和笑起来,“不过至少装着对下苦人仁慈,也比直接上鞭子打要来得含情脉脉一些。”
“宴会是开在什么地方?”龙牙还是对古建筑有些兴趣。前些天他和妹妹们初见时已经打听得未央宫里是什么状态了,颇过了一把耳瘾,但是他对其他地方其他功能的建筑还是倍具探索的欲望。
“府里有一个位置比较偏的厅堂,也是自北朝南,满足一切公共院落的最基本的特征,不过制度自然是很低级的。五间三进,只是空间大,连斗三升栱都没有,柱头就是一些枋梁叠两三层,然后就伸屋檐出来。彩画的话,没有,就是土色的。这是从骠侯专门安排出来给下人们用的,仆人们还得给他戴德。”
“有这样一个厅堂也很好,杨温村还没有这种厅堂哩。”乐正绫补充了一声,“光修一个这种一点等级都没的厅堂,村里就要大费财用,耽误生产。”
“对于仆人来说是足够了。”龙牙合手,“那有什么装饰么?”
“装饰的话有,临时在上面挂了布,跟我们后来有些中式和西式的婚礼差不多。”天依继续说,“布有黑色的,有红色的,看着挺喜庆。也能装饰原来墙的那种土色不是掩盖,布就那么多,掩盖不了的。”
“堂里也有挂么?”
“堂里也有的,挂起来装修还挺有氛围,不过一开始挂的时候我发现有些地方布挂的太下面了,桌上到处都是灯火,有点防火上的危险。提醒过以后他们做了改正,到婚礼那天还好啥事都没发生。”
接着龙牙又向她们询问了一些关于婚礼的细节,如婚宴是安排在厅堂里还是厅堂外由于室内空间还比较逼仄,其中还有很大一部分作为新人执行礼仪的地界,所以除了重要客人以外,一般来宾坐的地方基本上是露天的。匠人们还临时搭装了雨棚。篷布的挡雨性能难说好不好,还好天公作美,昨日没有下雨。
“新娘子漂亮吗?”当茶点上桌时,言和也准备了自己的问题。
“新娘和新郎,一个如水一个如山。新娘是我看过的最漂亮的时候,被各种妆彩打扮得光明照人。”天依的面上现出一些愁容,“但是我一想到她之前第一次结婚时也是这样把自己打扮得像一件精致的礼物,婚后却被那个小子天天打骂……那天我看着她的妆,眼泪就止不住流下来。一直到开始敬酒的时候,我还没缓过来。”
“家庭暴力是这会儿很难避免的事情。”龙牙沉默了一会儿,“还好她比较幸运,第一次婚后还能结第二次,跟原来那个人还能离。大部分女子恐怕没有这个享福的运气,也不知道上哪去找不打人的丈夫。”
“是啊。”乐正绫也担忧,“就怕缪叔我们也看走了眼,那晏柔真是刚出龙潭又入虎穴。”
“原来是你们提过的晏柔和那个车夫的婚礼?应该不会这么惨。”言和宽慰她们,“她们既然是两情相悦,比较自由的,那就是双方互相选择的结果。两个人选人,也这么几个月走过来了,我想总归靠谱一些。”
“反正昨天过得还好。最后到了夜里,大家一块喧呼把她们送进洞房里去了,谁都高兴,晏柔是一边哭一边笑。这次名义上还是缪叔通过晏公明媒正娶的,她那个前夫好像也没说什么。”天依握起筷子,“她高兴了就好。”
“高兴就好。”龙牙也抓箸伸向摆了一会儿的菜肴,“来来来,叨叨叨叨叨叨。”
四人纷纷夹起春菜大快朵颐。吃了几口笋丝,言和一边捂着嘴嚼,一边笑跟旁边的龙牙开玩笑,问妹妹们身边的有缘人已经修成正果了,他什么时候也带自己热闹热闹。龙牙的脸上腾地浮出一片红云,只是仓促地说,现在还没到时候。山上的破屋舍不是个行婚的处所,至少要到他们在白道比较混得安全时,他再好好用装饰着钱币、流苏的轿子把言和抬到那样的大礼堂里,明明白白地娶她为妻。这是两个人终身的大事,不能对不起她。
言和像一只小猫一样躲进了身边人的臂膀,檐外的雨也不知不觉地下大了。
第二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