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霄突然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身体是小皇帝的话,死了,她说不定可以回到自己的躯壳,可这身体本身就是自己的,死了,那可能就真的玩完了。
这回她是真真切切对死亡产生了恐惧。
谢瑶推门进来就看见她裹着龙袍,满眼惊恐地瞪着浴桶,距离足有十尺远。
湿漉漉的头发,满脸挂着的水珠表明她刚刚干了什么。
“怎么?下不去手?”谢瑶的担忧变成了嘲讽。
元霄可怜巴巴看着她,“我可以不死么?”
这回,谢瑶是真的不屑了,之前在城楼上,到底是谁说要用自己的命换百官安危的?蛊惑得一帮子老迂腐此刻还跪在太极门不肯起来。
“坐在地上成何体统?扶陛下起来!”
谢瑶吩咐左右,元霄赶紧后退。
“你们都别过来!”
衣服她还没穿呢,这一起身还不得露馅儿?
且不说小皇帝由男变女会引发什么格局变动,单是这件事情让外面那些臣子知道,就绝对不会再保她的命。
她必须想一个安全稳妥的法子。
求生欲终于在体内爆发。
“能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吗?”
看这样子应该不会再寻死觅活,谢瑶冷哼一声出了门。
外头,不知道何时秦放已经过来,远远向她行了一礼。
谢瑶的眸色变得有点深,刚才听元霄的意思,他似乎早就知道谢放跟她结盟,在里应外合,帮师荼攻城,可他竟然没有拆穿他,还放任他如此。
心口突得有些疼。
“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也可以放心了。”
说这句话时,小皇帝真诚的眼神,刻印在谢瑶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心湖荡起一阵阵涟漪,底下却已是波浪汹涌。
太极门。
师荼已经听完禀报。
“上吊,服毒,水淹?他还想怎么死?”
来回打听消息的桓煊秉道:“昏君好像又不想死了,现在一个人在立政殿,不知道在干嘛。”
师荼眯了眯眼,想不承受他的报复,自己却怕死,呵呵……
前一刻还哗哗直下的雨突然收住,师荼抬头望天,乌云散了一大半,阳光在后面若隐若现。
走出太极殿,俯视跪着的文武百官。
每个人的衣服都湿透了,发冠上挂着雨水,昔日高高在上的国之栋梁,此刻却像蝼蚁一样匍匐在他脚下,只求保那昏君一命。
“你们打算跪到什么时候?”
“西平王什么时候退回西口,什么时候放了陛下,我们便什么时候起来。”
师荼笑了,“敢情我造反还得看你们脸色?”
师荼这个人经历过太多的鲜血洗礼,养成了他冷酷无情的性格,不是你人多势众,他手里的屠刀就砍不下去。
“西平王就不怕成为千古罪人,遭万世唾骂?”百官指责道。
“身前哪管身后事?”
他看重的东西很少,甚至连民族大义都不会放在心上,自然也不会受什么礼教束缚,会考虑什么史官评述。
“今日你们服也得服,不服也得服!”挥手,竟然叫手下抬来一排绞架,“我不杀手无寸铁之人,不服的,要殉国的,自行解决。”
朝臣硬,他比朝臣更硬。
没立刻剥了小皇帝的皮,他还不能拿几个不顺眼的出出气?
义气这种东西,可以被情感激发。
就如大难当头,一般的人会选择逃避,但当有人不顾一切肩负起使命时,这种义气也会传染。这就跟激、情犯罪一样,有理智的时候,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做到那一步。
但义气可以传染,怂气也一样可以。
当还有鲜血的绞刑架被抬出来时,死亡的恐惧开始蔓延,很多人眼里出现了畏缩。
“你们不都想救昏君吗?刚才谁还说要替他死来着,现在忠君报国的机会就在眼前,谁想来当第一个勇士?”
师荼戏谑地看着这些人。
大义需要调动,恐惧却是本能。
杀鸡儆猴的最高奥义便在于此,他就不信这些身处高位,养尊处优惯了的人,真的能对死不屑一顾。
王文启清楚感觉到很多人心生退意,如果他们此刻退却了,那皇帝就必死无疑。
先皇将小皇帝交托在他手中,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他颤巍巍撑起自己的老骨头,眼神犀利:“是不是我死了,你就能饶陛下一命?”
不用师荼回答,桓煊先说了一句:“想什么呢?最多你们一条命能换昏君多活一天。”
师荼对这个回答非常满意,小皇帝多活一天,就能让他多折磨一天,这可都是这些忠臣的功劳,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当然,他好心地没有提醒这些老顽固,免得打扰他们以死报国的决心。
一条命换一天,这怎么算都不划算啊。
跪着的那一大片开始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