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徐二连声应着,从里头拨开人群,给他们开出了一条路。
林初他们这才看到一个满面风尘,衣衫褴褛的妇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另一个站着的妇人。那妇人打扮朴实,怀中抱着一个哭闹不止的婴儿,她不停地轻轻摇晃拍拍婴儿,嘴里哄着:“乖乖不哭,娘亲在,娘亲在……”看着倒像是个本分人家的老实人,会不会是那人弄错了?在场的人心里都浮现这个想法。
“闲杂人等撤离,我已派人进城通知知府大人,各位该做什么就去吧,莫要耽搁了正事。”徐二拱手肃声道。
林初回头对着身后的三个男子小声嘀咕:“咦?这徐二办起事来还有模有样的,我还以为他就是狗腿上位混了个城门官当。”
身旁的人群逐渐退散,不过不少人还是远远地盯着这边的动静,三五成群地小声议论。
徐二笑容满面地转过头,“力爷,您看我做得如何?我把他们都赶走了,您和这几位可以好好看了。”
林初朝天翻了个大白眼,感情是因为他们,得,还是拍马屁。
“咳,做的不错。”马力硬着头皮夸了一句,徐二笑得更灿烂了,脸上堆出来的的褶子都快赶上包子褶了。
此时婴儿的啼哭声渐渐弱了下去,徐二正了正神色,一脸正经地指着那跪在地上,一手扯着另一个妇人裤腿一手抹着不断涌出的泪水的女人说:“你先起来,本官会为你做主的。”
“大人!青天大老爷!你先让她把孩子还给我!”妇人以头抢地,就那么生生地磕下去,再起来时,在场的人都看着她的额头,鲜血流淌至眼角。
林初的心,“噔”地剧烈抖了一下。
那抱着孩子的女人也不言语,只是不停晃着孩子,满脸的怜爱。
“你……你……唉!”徐二一个大男人看着也觉得惨烈,使了些劲,才把她从地上强行掺了起来,转头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两个看着都像是个母亲。
这时,那抱着孩子的妇人开口了,“大人,这本是家事,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看眼下这情形,不说也不行了。”
她抿着嘴,像是极其抗拒说出接下来的话。
那衣衫破烂的妇人死死盯着她和她手中的孩子,嘴里不断唤着“我的儿”“我的儿”。
“唉,说起来也是个可怜人,”她叹了口气,“她叫赵梅,我叫陈萍,他是我丈夫的前一位夫人,三年前生了个娃娃被人偷走了,后来就有些疯疯癫癫。我丈夫家就他一根独苗苗,传宗接代的重任自然要靠他完成。后来,我就嫁了过来。”
“等等,你这口音……”林初听着她说话不像是江浙地区的吴侬软语,倒有些大大咧咧的爽利。
“我是山西的,父亲来扬州做些生意,在街上闲逛时遇见了他,我两一见钟情,嫁过来前,他家的情况我就知道,他早就和我交代了,扬州本地的姑娘家里都殷实,少有做人继室的,我不介意,只要他对我好就成。”
回忆可能太过久远,她顿了会儿才继续说:“不过嫁过去后我才知道,他的前头夫人还住在他家,这个他没跟我说,我始料未及。后来他说,赵梅的父母早就去世了,她家就剩她了,他如果将她赶出去,赵梅就要流浪街头,毕竟做了几年夫妻,他也不忍心,一个疯癫之人,只要管她吃喝,以后让我们的孩子给她养老送终也就是了。”
“你胡说!你胡说!”赵梅一把挣开徐二的搀扶,揪住陈萍的头发厉声吼道,另一只手扯着她的脸皮就往下抓。
除了永远双手交叉看戏不动如风的楚慈,林初他们全都赶紧冲上去,分开那两妇人。
抱着孩子的妇人紧紧地护住怀里的婴儿,面对赵梅的撕扯,只是尽力躲避,也不还手。
徐二死死扣住貌似癫狂的赵梅的手,对陈萍道:“等下,府衙就来人了,他们会送你们回去,她的病,你们还是要找大夫来治,实在不行,每日开些静气安神的药给她喂下去,这么闹腾,你们也不容易啊!”话里皆是同情。
陈萍礼节性地回了个浅笑,“多谢大人!”
“然后呢?”林初托着腮好奇地指着赵梅,“她为什么穿的破破烂烂的朝你要孩子?我也是女孩子,她好像对我没有恶意。”
“唉,”提起这个陈萍又是满脸的愁苦,“我嫁过去没多久就怀孕了,一年后生下这个孩子,本以为家庭美满,这辈子不愁了,谁知她疯的越发厉害,整日抱着我的孩子不让我们碰,孩子没吃没喝的,她又神神叨叨地胡说,孩子每日都要哭,我们看着心疼,就将她关在后院,不让她看到孩子,今日谁知她竟不知从哪儿溜出来的,跟了我一路,我下车时就扑了上来,我倒没什么,孩子又被她吓得哭了。”说着,她又轻轻晃着孩子,逗他笑。
“我后来才想明白,她大约是把我的孩儿当成是她生的那一个了,把我当成抢她孩儿的贼子了,我不怨她,说到底,是个可怜的女人,”她惋惜的摇摇头,然后对徐二恳切地说,“等下烦请大人先看管她一会儿,待我进城买两匹布给她和孩子做衣裳,之后再带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