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卷·鬼语(十七)(1 / 1)临渚异闻录首页

陆忠义四处寻找被他跟丢了的小丢子,一路寻到了城中心。忽然想起来:处理第一起工地事故案的时候,目击者聂小露称当天夜里看见施工地上有小孩的身影,后来证实,正是小丢子。  小丢子为何当时会出现在事故现场?莫非是去那里玩么?一个小孩,为何会半夜三更跑到满是钢筋混凝土的施工地上玩?  陆忠义蹙眉沉思,脚步不由得朝施工地走去。忽然,脚下一顿,然后,快步奔了过去。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局里几个看守在这里的同事怎么都倒在地上?  均匀的呼吸声和响亮的鼾声响起。陆忠义一颗悬起来的心又归位了。原来是……睡着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回事全躺在地上睡大觉?他仍皱着眉,目光在几个同事身上依次扫过,忽然瞳孔一缩。  这是!  他从一个同事身上跨过去,走到另一个同事身边蹲下,扳过他的脖子,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会有两个血洞?怎么这么像是……像是……吸血鬼所为?  不……不可能吧……这世上……不可能有吸血鬼那种东西的吧……  陆忠义的大脑有些恍惚,眼神茫然了一瞬。深信唯物主义的他,信仰又一次遭到了挑战。  忽然,他听见不远处的大坑里,传出一串声响。他立马站起来,猫着腰,小心翼翼绕过钢筋,爬上一块水泥板,通过板间缝隙朝下看——  下方,地基中央,有一块红色的诡异图腾,像个硕大的印章,盖在地上。  这是什么东西?怪渗人的……  突然,一个小孩的身影闯入视线。  小丢子!  陆忠义眼神一凝,从水泥板上爬下来,猫着腰闪进一片阴影中,小心翼翼朝地基方向爬下去……  小丢子呆呆地坐在地上,嘴里嘟嘟哝哝,听不清说些什么。  忽然,一只手从后按住了他的肩膀。“小丢子,你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一直不回家?为什么每次一看见我就跑?”陆忠义站在他身后。  小丢子坐着没动,好像没发现他似的,继续嘟嘟哝哝,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目不斜视,看着前方。忽然小脑袋一转,看向右边,继续嘟嘟哝哝。  陆忠义的心里忽然产生一丝怪异的感觉……  “小丢子,你在跟谁说话?”  “鬼。”一个声音答道。  陆忠义猛然转头,朝上望去,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站在不远的高处,身手敏捷地跳了下来,朝这边走来。他的手中捏着三张黄色的纸条,忽然一甩。  啪!啪!啪!三声脆响在空气中炸开。  陆忠义眼睁睁看着小丢子周围出现三团火光,三个小孩子模样的人形影像闪现眼前。  “这是什么东西?”他傻眼了。  “鬼。”齐云泽言简意赅,眼神凝重,接着,低喃一声:“居然是小鬼……莫非……这里有邪术士?”  三只小鬼被烈火灼烧,张嘴发出凄厉鬼叫,忽然间腾地飞起来,到处乱窜,钻进阴影之中,消失了。  居然跑了。  齐云泽本要上前去追,突然看见坐在地上痴痴傻傻的小丢子,脚步便一顿,转了个方向,朝他走去。  “那些东西,真的是鬼?”陆忠义犹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他已经有过撞鬼经历,但再次遇上这种难以做出科学解释的灵异现象,他还是有点……接受不能。  “嗯,是鬼。”齐云泽点头,忽然走到小丢子身后,蹲下,一手捂住他的左耳,一手遮住他的双眼,将头凑到他右耳边,徐徐低声道:“鬼语者,从今以后,鬼话不能再听。”  细碎的青光从他的指缝里钻出,小丢子忽然间浑身抽搐了一阵,身子一软,不再动弹。 “这世上,连人的话都不能全听,鬼的话又如何能听?”齐云泽垂头看着小丢子,轻声说。接着,抱着他站了起来。  一直在旁观的陆忠义吓了一跳。“他怎么了?你干了什么?”  “我弄瞎了他的阴阳眼。”  “什么?……你弄瞎了他的什么?”  “阴阳眼。”  “阴……阳眼?”  “嗯。他以后再也不会跟鬼打交道了。”  “他现在怎么了?”  “他没事。警察同志,你带他出去吧。”齐云泽将小丢子抱起来,塞到陆忠义怀里。  “他真的没事?”陆忠义犹自怀疑。  “你若怕他有事,就送他去医院检查一下吧。”齐云泽丢下这句话,转背朝一个洞穴走去。  “你去干什么?”  “警察同志,你快带着那个小孩离开这里。”齐云泽头也不回,身子一矮,钻进了洞里。    地宫深处,当周承沛循着邪气发现阿白的时候,看见了极其诡异的一幕:只见阿白周身如坠血雾,殷红一片,邪气弥散。  这……这是……这邪气是她的?  怎么回事?周承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偏偏空气中弥散开来的陌生邪气确实是从阿白身上散发出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阿白身上怎么会产生这种邪气?  这种……特殊的邪气……  此时,阿白伸爪从一具鲜尸之中掏出一颗心脏,正要塞入嘴中……忽然,一个人影不知从何处窜出,飞快地朝她扑来。  嘭!  阿白被撞翻在地,那只抓着心脏的利爪被周承沛死死掐住手腕,按在地上。  “你在干什么!给我清醒一点!这样下去你会成魔!”周承沛大声吼道。  阿白红瞳一冷,妖气四溢,瞬间一个翻身,将周承沛掀翻在地,一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按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突然眸色一变,发现自己手中的心脏不见了,大概是被她不小心甩飞了。  阿白面露愠色,眼底写满戾气,闻到爪上飘来一股香甜的血腥味,她的眼神又是一阵迷离,喉头一动,伸出舌头,朝爪上舔去。  见状,周承沛迅速出手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那只已然化为利爪的手移开,不让她舔。  阿白现在这种状态,简直就是发了狂!浑身邪气四溢,完全不正常!绝对不能让她现在尝人血!人的血肉能刺激妖性,阿白这副模样完全就是被刺激过了头!就连邪气都化出实体来了!这怎么得了?这样下去,真的会成魔啊!  阿白一下暴怒,挣扎出手腕,一爪朝周承沛的面门拍下去。他扭头一躲,好险!体内妖气增大,他的面目也开始发生妖化。忽然,将阿白狠推一把,挣脱开脖子上的桎梏,窜起来。阿白见状,张开一道气旋,朝他袭去,见他避开,猛地伸出利爪,打算掏出他的心脏。  周承沛躲躲闪闪,堪堪避开她的杀招,心下发寒。  都说……一念成魔……一念成魔……阿白这个样子,莫非……  忽然之间,醍醐灌顶,他想通了一件事:阿白以前一直坚持不喝人血不吃人肉,难道是因为——这是她的魔障?  莫非阿白喝了人血或食了人肉,就会成魔?  周承沛一个分神,手臂被阿白的利爪划到,留下几道长长的血痕。  他神色一凛:必须阻止她!可是,这种状况下的阿白,居然这么强悍,他完全不是她的对手!怎么办?  一道气旋击中他的腹部,他被击飞出去,身子撞上墙壁,扑通一声滚落。  “妈的!”周承沛狼狈地爬起来,暗骂一声,忽然偏过头,朝着一个深邃的洞穴大声吼道:“老子答应当你们的头儿啦!快给我滚出来!帮忙!干架!”  话音刚落,一片嘈杂的金属撞击声从那个幽深的洞穴里传出来,排山倒海,忽然,一群张牙舞爪的僵尸冲了出来,朝阿白扑去。  见状,周承沛连忙爬起来大喊:“喂喂!小子们别伤她!把她制住就行!”  其实这话完全没必要,因为这些骨头酥脆易折的僵尸哪是阿白的对手,一群围上来,几下就被她打成粉碎。幸好僵尸数目太多,源源不断地从洞穴深处涌现出来,虽然制不住阿白,却拖延了时间。  周承沛手捂着脸,为那些自己的同类低弱的战斗力抹了一把辛酸泪。  唉……  他甩甩头,拿出领导范儿来,气沉丹田地冲着又一波僵尸吼道:“你、你、还有你!快!你们几个!快把地上的尸体吃干净!血也舔干净!一滴都不许剩!”  被点到名的僵尸立马行动起来。  阿白见她的美味被一群僵尸抢先下口,一下暴怒,妖力大盛,一团血雾一般的殷红邪气从她的七窍里喷发出来,她张开嘴,仰头发出一声嘶吼。周身,一股逆旋的妖气化为一阵刀风,将离己三米远以内的僵尸眨眼之间绞碎成粉末。  周承沛倒吸一口凉气,目瞪口呆地看着发了狂的阿白和到处乱飘的、已然化为炮灰的僵尸粉末。  爆发过后,阿白猛地偏过头,目光落在周承沛身上,死死定住,红瞳阴冷邪肆。  周承沛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种大事不妙的预感:这样的阿白,他根本不是对手……难道……他今天……就要挂在她手上了?  阿白的面目狰狞可怖,周身气旋逆转。她张开两只利爪,正要朝他扑来。忽然,一道白光从一条幽深的洞穴中窜出来,正中她的面门,嗖地钻进她的眉心。  阿白惨叫一声,头朝后一仰,倒了下去,浑身抽搐。  怎么回事?周承沛张嘴,目瞪口呆。  这这这……什么情况?  周承沛小心翼翼地朝阿白走进,见她脸上一会儿狰狞一会儿恢复,浑身不停地颤抖,仿佛无比痛苦。滚滚邪气从她的七窍溢出来,殷红一片。  周承沛的表情极其纠结,既忧心阿白,想蹲下身凑近看看,却又对她的超强妖力颇为忌惮。  此时此刻,一个人影忽然从一个洞口里窜出来。  周承沛一眼瞥过去,见是那个道士,心下骇然,脱口问道:“是你干的?”  “……什么?”齐云泽皱着眉,大开的阴阳眼看一眼周承沛又看一眼阿白,先是疑惑,后是警觉,手里捏着一柄小木剑,小心翼翼地盯着周承沛。黑暗之中,他无法看清这两只妖的肉体,只能看清他们周身翻涌的妖气和……邪气。  邪气?阿白身上怎么会涌出邪气?她身上不是向来没有邪气的么?齐云泽眉蹙得更紧。此刻的阿白,身上不仅涌出滚滚邪气,而且还是……那种……特殊的邪气……  她这是要……化魔了么?  怎么回事!  “难道不是你干的?”周承沛神色古怪地盯着齐云泽,心下纳闷:“那是谁干的?”  忽然,一缕异样的气息飘了过来。  仙气?  周承沛心下大骇,差异地偏过头。只见,某个深邃的洞穴中忽然飞出一名神仙,悠然落地,正好落在周承沛面前。  “神仙?”周承沛吓了一跳,连忙退开几步。  “狐妖!你……你居然成仙了?”齐云泽不敢置信地瞪着一只阴阳眼,脸色难看至极。啧!居然是这狐妖!居然是这只夺了他师尊百年修为的狐妖!别说是成了仙,即使他化成灰他都认得!  司空铭狭长的眼睛里眼眸朝他一瞥,悠悠一笑,戏谑道:“小道士,还不快叫我狐仙大人。”  “你……你……”齐云泽气得脸色铁青。“妖孽!你居然利用我师尊的修为修炼成仙!你简直卑鄙无耻!”  “呵……弱肉强食,要怪就怪你师尊自己太窝囊,太没用,活该被我夺去修为。不过,我可没用他的修为来成仙。”  “闭嘴!不许侮辱我师尊!”  司空铭笑得戏谑:“呵呵……小萝卜头,真没教养!有你这么和仙人说话的么?还不快叫我狐仙大人!”  什么情况?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句,周承沛一头雾水,忙出声插了句话:“狐仙大人!”  司空铭这才将目光瞥向他。  “狐仙大人,这是你干的?”周承沛手指着地上抽搐的阿白,恭恭敬敬却也不卑不亢地对他质问道。  司空铭悠悠一笑,算是肯定,忽然蹲下。差点忘了正事……  只见他抬起一指,按在阿白的额头上。仙气源源不断地注入她的眉心,阿白抽搐得更厉害了……  “狐仙大人,这……”  司空铭挥了一下手,淡淡道:“小僵尸,别捣乱。”  周承沛立马闭上嘴,站在一旁阴沉着脸,心里早就骂骂咧咧,却不敢吭声。要不是指望这妖仙或许能救阿白,他才不会口口声声喊他什么“狐仙大人”这种既狗腿至极称呼!  地上的阿白身体急剧抽搐,忽然间,浑身僵直,不动了。  见状,周承沛心里一惊,扑过去。“阿白!喂!阿白!你怎么了?”  司空铭闪身让开,悠悠站起来,闲闲地道:“她没事了。”  齐云泽小心翼翼的走过来,垂头看着阿白,神色也透露着一丝担忧。  “哟,稀奇了。”司空铭戏谑地笑了起来,声音很是欠扁:“小道士,你也担心她?她可是一只差点化成了魔的妖怪。”  “她是守城灵。”齐云泽肃然道。  “呵……”司空铭冷笑:“道士,果然个个都长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脸。”  听见他出言讽刺,齐云泽又不淡定了,怒喝道:“妖孽!休要胡言乱语!”  “啧啧,小萝卜头,你跟你师尊果然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司空铭凉凉道。  “阿白?阿白?”周承沛小心翼翼扶起阿白,将她靠在自己怀里。  阿白的睫毛抖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一脸恍惚地看着周承沛。见她睁眼,周承沛那张原本满是愁容与担忧的脸上双眼陡然一亮。  阿白惨白着一张小脸,嘴唇抖了抖,视线落在他手臂上几道长长的伤痕上,哭了。“阿承……呜呜呜……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周承沛扯了扯破碎的衣袖,想要遮住那几道伤。“阿白你是怎么回事?”他眉头一皱,“怎么突然间……变成那样?”  “呜呜……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我怎么了……呜呜……”豆大的泪珠子接连滚落,阿白哭得稀里哗啦,一脸茫然无助。“阿承……我怎么会变成那样……怎么会变得那么可怕……我压不住妖性……我压不住……呜呜……我怎么会变成那样……呜呜……为什么……”  “别说了,现在没事了。”周承沛打断她断断续续的话语,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司空铭闲闲地在一旁看着他们,轻咳一声,悠悠道:“守城灵。”  闻声,阿白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立马制住哭声,推开周承沛,颤颤巍巍爬起来,走到司空铭跟前,跪下,恭敬道:“多谢上仙出手相救。”说罢,正要磕头,背后突然同时传来两声暴喝:  “你给他下什么跪!”  “你给他磕什么头!”  齐云泽面色铁青,周承沛面色阴沉。  司空铭笑了一声,悠悠对阿白道:“起来吧,头就别磕了。”  “谢上仙。”阿白颤巍巍地站起来,内心无比激动:她的城,终于有神仙降临了!她的城,终于可以沾沾仙气了!“上仙大人!妖界总部是不是收到了我的通知信?所以才派您前来?”  司空铭眼珠一转,悠悠笑道:“是啊……”  “上仙大人,关于临渚城里逃逸的妖魔——”  “我已经知道了,妖界总部会处理。”司空铭说得一本正经,撒谎不眨眼。  “这我就放心了……”阿白长嘘一口气。“多谢上仙。”  “守城灵,你的城里是不是前阵子死过一只猫妖?”  “呃……是。”  “他的尸骨……是不是被你收走了?”  “呃……是。”  “在哪?”司空铭终于道出了此行目的。  “在龙回河边的一棵柳树精——柳爷爷的脚下。”阿白老实回答,眨了眨眼,不明白上仙问这个干什么。“上仙,您为什么要问温醉的——”  阿白话还没说完,上仙白衣一晃,已经如同一股风一般,仙气飘飘地走了。  “啊……”    齐云锦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靠在一块水泥板子上,窝在一个幽僻的角落里,身上盖着一件衣服。  她一惊,面露菜色。  这不是那邪术士的衣服么!  她掀开衣服,猛地一下跳起来,大脑一阵眩晕。  唔……头痛……  她手撑着水泥板子,缓了一阵,眼前的雪花点才消失。四下张望一圈,不见别的人影,这才缓缓松开绷紧的神经。接着,她摸了摸口袋,掏出一些纸符、小木剑、手机,还有一条……木头佛珠?  不,不是佛珠……  齐云锦将那串珠子拿到面前,眯眼仔细端详。  绝不是佛珠。佛珠上怎么会刻些乱七八糟的图腾?一看就是些歪门邪道的东西!是那邪术士塞进她口袋里的?  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显示出一条正在编辑的短信,写着:云锦妹妹,送你一个东西,替我收好,弄丢了我会化成鬼来找你。还有,你的手机里存了我的号码,咱们有缘再见。韩潜。  韩潜……他的名字?……韩?韩家?难道是那个世代修习邪术的韩家?那个据说一百多年前被齐家人四处追杀过的韩家?不是据说一百多年前的韩家人曾经干了十恶不赦的事,已经被当时的齐家人斩草除根了么?现在看来,似乎没有。不仅留下了后代,还重操旧业了。  齐云锦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凉意,手中那串木头珠子如同烫手山芋,不知该怎么办。  一百多年前,貌似是四、五代以上的旧账了,应该不会算到她头上吧?  齐云锦手一松,啪嗒一声,木头珠子跌在地上。她心神不宁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五分钟之后,齐云锦风风火火地走回来,咬牙切齿地捡起木头珠子,塞进口袋。  她居然不敢丢!不敢丢!啊啊啊!气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