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雨水来得急,轰隆倾泻后势头便小了许多。
下过雨后的空气十分清新,夜幕上的星子明亮璀璨,一闪一闪的。
两个人离开李府,并肩而行。
积云散去,街道小路被月光照的特别亮堂。
沈辞个头大,走起路来飞快,琬宁小心翼翼的看着脚下,又要快步跟上他,有些吃力。
走了一段路,两个人一直沉默无话,直到遇到前方一片多是低洼水坑的地方,沈辞站住了脚。
他想起了小时候和琬宁两个人在外面一起玩耍,街上下雨了,他就拉着琬宁跑。
娇生惯养的姑娘家遇到水坑就不肯走,说怕脏了母亲新买的鞋。
沈辞个子高她许多,又爱逞能,就背着她,一背就是好多年。
如今两人关系微妙,沈辞蓦的有些烦躁。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像保护她好像变成了一种本能。
琬宁没注意水坑,踩了上去,疑惑问道,“怎么不走了。”
沈辞微微弯腰,叹了口气,“上来。”
“什么?”琬宁似是没听清,又或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怯怯的问了一句。
“我说,上来。”
这次琬宁听清了,稍作犹豫后,她攀上他的肩,一截细嫩的腿肚被他掌心紧紧握着,传来阵阵温热。
沈辞高了她一头,身形挺拔,十分有力,步伐稳健一点也不晃。
就这么贴在他身上,隔着轻薄衣裳的布料,她能轻易地感受到他身上的温暖。
熟悉的甘松香扑鼻而来,格外的安稳。
琬宁将头埋在他的肩窝里,心跳似擂鼓,又怕他知晓,一时间有些辗转尴尬。
汲过深水坑,沈辞的步伐有些缓。
趴在他身上,琬宁垂眸,借着稀薄的月光瞧见坑洼处的水都没过了他的鞋面,这才明白。
小时候出行,遇到有水坑的地方沈辞都会一边嘲讽她完蛋,一边弯下身子。长大后,两个人反倒拘谨了很多。
越是这种细微末节的温暖越是令人动容。
她鼻子一酸,脸颊贴着沈辞宽大紧实的后背,不一会儿,就湿了一小块布料,混杂着雨水,分不清楚。
现在的样子,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
寂寂的小路上,除了偶有蝉鸣声,只余沈辞轻缓沉稳的步伐。
琬宁酝酿良久,终是犹豫着开口,没有方才箭弩拔张的架势,娓娓道来,“当年你去了雁门关后不久,母亲便张罗我的婚事。沈家世代从军,你也知道,我家里一直不喜欢武官家族,你又归期未定,他们一直不同意”
她哽咽,“从小和你一起长大,我是不愿嫁的。”
沈辞生气,可他现在怪的不是琬宁,而是怪自己。他不够强大,也不能护她周全,有什么资格好气。
沈辞垂下眼,露出个嘲讽的笑。
琬宁一直盯着他的脸,瞧见了他面露讽刺,心底一片凉,“可能我说什么你都不信了,但是我今夜来李府是为了找信,驿站史李侍郎是宋庭严的人,他暗中扣下了我寄出的信。”
沈辞抿唇,将她身子又往上托了托。
看到那封信的落款时间,他已经明白个七七八八。
虽然他很久就收不到宁宁的信了,但看他回京前一个月这小丫头还在寄信,就可知她未曾变心。
“不是,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琬宁有些气馁,好性子都磨光了,恼了一句。
沈辞侧首,突然的回头,琬宁来不及躲避。
两厢接触间,只觉得有什么温热一瞬即过,琬宁低着头,满脑子都是沈辞那张容貌极盛,痞痞的颜。
他是单眼皮,眼角狭长,总是微微上挑,看起人来都是傲傲的。
“我在听,你还想说什么。”
沈辞睨着她,刚刚明明很烦她在耳边絮絮叨叨,可真看着她被自己吓到的样子,又觉得有趣。
琬宁手心都是汗,可是憋屈了一路,心里生气。
她也顾不得面子里子,恼了他一句“你就是心里有我,嘴硬不承认罢了。”
前边就是柳影巷,沈辞将她放下来,揉了揉酸疼的胳膊,抿抿唇,“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他越这么风轻云淡,琬宁就越生气,就好像蓄满了力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她跺了跺脚,冷哼道,“我,我诅咒你娶不到媳妇,满盛京的人家无人敢把闺女嫁给你。”
沈辞抱着臂,盯着她,反问,“那你呢?”
琬宁没想到他这么不要脸,瞪圆了眼,“我也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