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对山川风物的感知之外无疆似乎对人的情绪感知也变得愈发敏锐隔着厚厚的门帘她也能感受帘外那个清矍身影的不开心。
看惯了他的笑,听惯了他旅途之中的朗朗语声此刻风中的沉默还真有点让人不适应。
于是无疆长腿一伸掀开帘子坐到了他的身边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手按住他手中的马鞭道:“我来赶车吧。”
这是主动搭话的意思。
西流没有松手,温声道:“我不累你伤刚好进去休息不要吹太多的风。”
无疆从小在刀剑中长大不像那些在宫中长大的孩子,从小看惯了脸色和眼风,在言语机锋和关系交织的深宫大院中千锤百炼出一颗玲珑剔透心和一条三寸不烂舌能察言观色能语如甜蜜把人哄得高高兴兴。
她从小跟在苏冕身边虽时不时打扮成丫鬟的样子在宫里进出但其实很少需要跟人打交道,不用讨好苏冕也不用迎合任何人很多时候不需要说话只需要跟在苏冕身边在必要的时候拔剑就好。但这鲜少的社际并不代表她不懂这些,相反她比很多人更敏锐,能从他人的言行举止和气息中体察出更幽微的心思和情绪,甚至在任务需要的时候可以扮成一个媚眼如丝能言善辩的姑娘,哄得目标人物眉开眼笑,卸下防备,而后一剑毙命。
但是,当她做回自己,做回真正的无疆,卸下任务中扮演角色的面具之时,她却没办法游刃有余地应对,即使她知道他因为什么事不开心,她说什么话可以让他重新展颜,但是面对这种真实的你我,她发现自己的表达能力有些捉襟见肘,不知为何,她对自己展现愤怒、冷漠之外的柔软情绪有些抗拒,实在是没办法将“别生气”这三个字说出口。
好在西流没让她自个儿纠结太久,便首先打破了沉默,转头对她道:“孤燃花找不找得倒不要紧,以后不要用自己的血去换取任何条件。”
嗯嗯,无疆赶忙点头,就坡下驴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得。
西流看着她,觉得可爱极了,那张才刚冷峻了一会儿的脸马上就破功了,笑得春风满面,心满意足,他似乎有些得寸进尺,把脸微微往前一凑,道:“亲我一下,我就不生气了。”
无疆心中因食言而产生的淡淡愧疚立马消失得一干二净,她低头拔出腰间小白,“若无其事”地把玩了起来,西流瞬间觉得脖子凉飕飕的,立马把头缩了回来,长鞭一挥,发出爽朗的笑声:“驾。”
马车一路往北,穿越桃花纷飞,来到西疆最北边的军线,从那里取来两件狐裘大衣,那是西流写信让风乙寄过来的,雪地严寒,纵然内功护体,也受不了长久的风霜侵袭。
西流也写信给了姜朝涯,要上单狐雪山,必经北洲,自上次军营出了奸细,姜朝涯对军营和北洲进出行人都严加盘查,未免被打成卧底,事先通了声气。
姜朝崖本想请他们喝一壶酒,但休战之约已过一半,各国又拉开了最严峻的防线,军营事多,加之北王近日身体有恙,她无暇抽身。
西流和无疆自北川绕过,上到半山腰,马车无法通行,便将马拴在了树边,但无疆担心他们几日无法返回,马会饿死路边,又驾着马车下了山,托在山下的农家看养。
两人自己背着包袱和干粮徒步上山,行至四分之三,已是风霜扑面,遍体严寒,西流抖出冰蓝色的狐裘大衣,给她系上,他似乎很享受为她系带子的那种缠缠绕绕。
无疆静静地看着,而后道:“系住就行,不必太费事。”
“不要。”西流似乎有些任性地坚持道,“要打个好看的结才行。”
无疆:……
随着他去了。
他们在这座名为“单狐”的雪山上见到了此地才有的珍稀冰狐,白色的一团,像棉絮一般,在雪山上一晃而过,窜入一个小山坡后面,片刻,又探出半个身子来打探,琉璃球般的大眼睛警惕地望着他们,一脸的无辜可爱。无疆与它四目相对,忽而想到自己身上披着的东西,一阵心虚,赶紧抓着西流风似地跑了。
西流目光落在抓着自己的小爪子上,笑得一脸开怀。
山上除了冰狐,还有许多的羚羊和牦牛,他们施展轻功从旁经过,雪山动物只觉毛发微动,以为是山野间的风,仍低头淡然漫步着。
除却动物,雪山上也有许多极寒之地才有的珍稀药材,西流遇见便尽数采下,同时教无疆一一辨认这些药材,诸如:冬虫夏草、地寒草、贝母、雪山一支蒿、雪山林、雪莲草、雪绒花、雪莲花,他们虽都是药,但有些过量服用便是剧毒。
山间一月,她们连续翻过几座雪山,采摘了许多药草,满满的一袋,下山能卖不少钱,可谓收获颇丰,但无疆却是眉目凝重,舒展不起来他们连孤燃花的影子都没看到。
西疆找了十几年都没找到,他们短短一月怎么可能就会有,无疆是有心理准备的,但是每翻过一座山头,她心里的失落和急迫感就增加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