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岂瞟见她面间流窜的怒火渐渐沉寂,狭长的眼眸又暗了几分。
眼前散着浓浓心怀不轨,却十足蠢笨的人究竟是谁?
此人绝不会是同越军的奸细!
同越国的奸细只怕会狠狠刺死他,然后将他们梦寐以求的头颅割下,祭祀给高高在上的天神,以解心头之恨,断然不可能会救他,而且他可没忘这一刀是拜谁所赐。
秦岂细细量过垂着几绺茅草的顶梁,破烂不堪的墙壁,那将夜色彻底隔绝的窗墉前方的厚草帘,方木箱上跳跃燃着的一簇火苗,以及干净的空气中隐隐徘徊的一丝丝邪气。
秦岂的眼神停留在身覆着的浓黑兽皮,心中涌上一个惊人的念头。
峣玉端着那尚温热的宝贝鸡肉汤,舀一勺热汤送到他嘴边。
秦岂脸色黑沉,迟迟不肯张嘴。
峣玉将勺子递到他手边。
哼,拽什么拽,亲自喂你还不乐意,等出了这林子,便早早把你扔地远远的。
她俨然忘了,自己才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而眼前人一个不高兴,便可以随手将她扔地远远的。
峣玉恶狠狠地想着,不过,当看到他右手颤颤巍巍,来回抖动时,便立即明白一个事实他是左撇子。
左手牵引胸口伤处,万万不能轻动,但他右手又无力直颤,到最后那珍贵无比的鸡汤只怕还未入喉,便尽献给了土地爷。
峣玉认命地叹了口气,忽视他坚毅的眼神,立即将勺子抢了过来。
反正他也抢不过自己。
不过峣玉却对自己产生深深怀疑,救人一命却被人冷眼相对,是倒霉遇上了白眼狼,还是自己真如此惹人厌?
白眼狼未继续和她玩抢东西的无聊游戏,只用及其古怪的眼神死死盯她。
峣玉连肉带汤一勺勺地喂到他嘴边,看着他一口口慢慢地吞下,那突起涌动的喉结,轮廓分明的优美下颌,沾着一点点汤汁的薄唇,高挺的鼻梁,以及浓长眉毛下那双狭长却深邃的黑眸,如朗星入目,宝石折璨。
造物主简直太不公平,凭什么眼前男子能如此好看,就像是神刻意捏造的漂亮形象,而自己只怕是树枝随意一甩的残次品,她竟觉有些自惭形秽。
不看他则已,一看便移不开双目。
不好,那黑邃的眼眸正迸出一丝危险光芒,直朝她而来。
峣玉垂下头去,喃喃说一句:“你赶紧休息吧。”
说罢,收了陶罐,便起身急匆匆往外走。
“要去何处?”一道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峣玉只觉孤男寡女一同过夜总是不好,下意识地往外走,但是去了屋外只会被冻死,所以她唯一想出的法子,便是坐在门口草帘下等着看日出。
峣玉双脚似被钉在地上,眼神乱瞟,想找出一个靠谱的理由。但那道凌厉的视线刺在她背上,让她浑身不自在。
凭什么?她都将唯一的床大方让给他了,还揪着自己不放,真以为她不敢把他赶出去。
她瘪着嘴,一时间悻悻什么都说不出来。
“过来,万一我晚上死了怎么办?!”
秦岂命令的语气中透着一丝生气,峣玉猛然一惊。
他要自己和他一起睡莫非是为殒命前寻个垫背?
好险恶的心肠。
峣玉并未灭烛,只似僵尸附身般一步步挪步而去,然后轻轻躺在床另一边,立即将头缩入一张皮子里。
不知为何,秦岂瞧见那瑟缩着,宛若没骨头般的背影竟觉一丝不忍。此时又见她毛绒绒地缩作一团,忍不住将草包废物等词皆套在她身上。
不过有一事他承认看走眼了,身边憨憨睡着的无能草包,也许是一个少女怀春般的厚脸皮女人。
因为那双不符外表的灵动眼睛死死盯着他时,那未显喉结的平滑脖颈处,竟吞咽了一下口水。
当真是轻薄又无耻
头上又昏又热,秦岂似欲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暗,在陷入昏迷前,他忽听见蚊子般几不可闻一声“你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