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39章(1 / 1)美人扇首页

是一幅雪景画。    皑皑白雪、粉妆玉裹的大树、顶着厚厚雪层的柴屋、冰封的河流,还有在雪地里行走的一只猪。    逼真如从真实的场景截下来的,一望可见的松软让人忍不住想伸手触摸。    辽阔苍茫,又不经意间透出几分静谧与温暖。    初时见雪的不适过后,恬如又不自觉地把目光移向画面。    满心震撼。    简直无法相信这仅是用一支水墨笔画出来的,画面只有黑白两色,细节拿捏得近乎完美,对光影的掌控让人拍案叫绝。    她痴迷地一分分赏析,忽而想起什么,抬起头来问道:“不是说有一批吗,我可以都看看吗?”    沈鸿宇连忙把画取过来。    恬如一幅幅欣赏。    壮美,惊艳,不可思议,动魄惊心。    沈鸿宇道:“我初见到这样一幅雪景图时,是在紫嫣姑娘那里,当时就被画中的景物吸引,紫嫣便给我讲了图画作者的故事。”    雪景图的作者被人称为‘雪魅’,因为他从十一二岁开始,到如今七十多岁,画了一辈子的雪。    他原本出生于农家,父亲酗酒成性,一醉酒就殴打他母亲。    他母亲终于忍受不了,在一个风雪之夜离家出走,他为了逃脱父亲的梦魇,小小年纪跑到一家店铺当伙计。    寒冬时节,他经常一个人望着门外的大雪流泪。    每一天,他都盼着母亲能够回来,却又不愿她真的回来,他希望母亲再也不会挨打。    当店里生意冷清时,他闲着无聊,就一遍遍画母亲离家出走的那条路。    别人都说他得了失心疯,只有他自己知道,画下来时,他心里的伤痛就会减弱一些。    绘画对他而言是一种疗愈。    他说,只有投入绘画时,他才不会惶恐,内心充满安全感。    就这样,他画了整整六十年。    恬如静静地听着,不由想起自己,目中渐渐浮上一层泪翳。    绘画不是技艺,对某些人而言,它是疗愈,是生命。    沈鸿宇看着她,轻声道:“就是在那时,我忽然意识到,以前的我,并不了解你,我很后悔。从那位画家身上,我看到了你的影子,觉得自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接近你。”    恬如眼眶微湿。    室内静静的,可以听到窗外鸟儿噪雪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沈鸿宇接着道:“他经常在大雪封山、万籁俱寂,人人都躲在家中取暖的时候,独自一个人出门。”    天寒地冻,呵气成冰的时节,他在厚厚的雪中忘我地绘画,一画就是几个时辰。    有一次,差点冻僵在廖无人烟的野外,幸而被一位出门清雪的老丈发现。    这种情况屡见不鲜,别人都把他当作“疯子”,他说,他只是想在不同时段,不同地点,欣赏雪的美。    每一刻,每个场景,独特的光线都会让雪艳惊世人。    虽然父亲的暴力、母亲的离家,给了他带来难以磨灭的伤害,但他笔下的雪仍带着不言而明的温暖。    现在,他早已成名,但仍守在乡郊的小屋,春季耕种,冬来赏雪。    沈鸿宇道:“自察觉到小如对雪怀有某种心结,我就想到了这个人,我想尽我之力,把能买到的他的画都买过来,我想,这或许对你有用。”    他没有提他所花费的精力和财力,但她已经隐隐猜到。他用了她最能接受的方式,把雪之美展现她眼前,让她慢慢敢于正视。    她从来没有说过,甚至连她自己都未必清晰地意识到,而他已经替她想得这样远,做得这么多。    更遑论这其间的花费,只看如此水平的画作,如此数量,几生几世她怕都难以还清。    她不禁热泪盈眶,生平第一次,主动投入一个男人怀中,搂着他的颈,微微哽咽,“谢谢你,沈郎。”    沈鸿宇的心都要化了,既酸慰,又熨帖,把她抱在怀中安慰良久,拭泪亲吻,直到她慢慢平静下来,略略含羞道:“我能到画室好好看看这些画吗?”    “当然,这本来就是送你的。”    他把画抱到画室,静静地陪了她一时,看她全神贯注地投入画中,自己悄然离开。    到了外面,远离画室,他让人叫来银朱,冷冷地问道:“昨天我酒醉回来,是谁去告诉夫人的?”    银朱低着头,身体微微发抖,“是……是奴婢,空青妹妹说,如果大爷来了,就告诉她一声,因为夫人很想念大爷,奴婢想,大爷定然也想早点见到夫人,就通知了……”察觉到男人周身低沉得可怕的气压,她扑通跪到地上,“奴婢错了,求大爷饶过奴婢这一回,以后奴婢再也不敢自作主张了。”    沈鸿宇微微冷笑,目中如有冰雪弥漫,“你是体念夫人想念我?我看你是见有别的女人在,故意让夫人瞧见,离间我们的关系吧?你不是自作主张,你是心太大,小小的丫鬟位置容不下你了!”一针见血的话语犹如剥皮剃骨,银朱登时脸色惨白,瘫软在地。沈鸿宇满脸厌弃,“你是受了谁的贿赂挑唆有了这等龌蹉心思,还是本就怀着不可告人的念头?”    银朱伏在地上瑟瑟发抖,漏出断断续续的哭音,“奴婢、奴婢不敢。”    沈鸿宇懒得再与她多说,直接吩咐管家,“把她带走!”    银朱泪流满面,叩头不止,“求大爷饶命,奴婢再不敢了,如果让人知道奴婢是被主家赶出去的,奴婢还怎么活呀。”    沈鸿宇无动于衷,拂袖而去。    管家把哭泣不止的银朱拖了下去。    亲眼目睹银朱被赶走时哭得凄惨的模样,藤黄惶惶地问空青,“到底是怎么回事?”    空青是晓得一些情况的,小声告诉了藤黄,警告道:“千万别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夫人心肠好,对咱们宽纵,到哪里也找不出这样好的主人。且公子眼里揉不得沙子,以后在这里伺候,可得时常警醒,一旦惹恼了他,被卖的就是我们了。”    藤黄吓得脸色发白,如临大敌,“太、太吓人了!”    空青道:“公子看重夫人,只要我们伺候好夫人,千万别做影响两人关系的事情,哪怕你觉得为夫人好也不行,只要记住这一条,就不会有问题。”    藤黄握住空青的手,连连点头。    沈鸿宇又买来两名丫头给恬如使用,同时开始准备婚礼的事情,抱如轩自然要布置得喜庆些,至于外面,沈鸿宇吩咐,“去寻一棵老槐树过来,年头越久越好,不管花多少银子,把树移栽到如园。”    管家一头雾水,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