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当即成为众人的焦点，人情世故作茧自缚，人情冷暖世间百态，柴安在红尘中打滚了多年，对于一些人一些事看得通透，此刻并未被影响过甚。

从王臻白的缺席到敌人的冷眼俯视，由亲朋好友的担心焦虑又到无关闲人的旁观乃至落井下石。

柴安始终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慌乱，他淡然沉稳，说话的语调不高，语速稍显缓慢，保持着清晰、流畅。

“你先过去安排一下，我想一下词。”

陆云裳目瞪口呆，整个人在凌乱中离去，其他人则哄然大笑，前一刻还说王臻白不来那就自己作词，可转头又说要想一想，果然是皮囊不差腹内草包。

相熟之人也觉得丢人，暗自埋怨还不如不说自己作词这件事，就连王老与李老都哑然失笑，怎么也想不到如此的峰回路转，两人对视一眼皆露出笑意。

“柴安小友不像是如此莽撞之人。”

“这小子啊，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蔫坏蔫坏的。”

李纲虽然与柴安相处的并不是很久，可眼光毒辣知晓他哪里是吃亏的主，若不是知根知底，当初又岂会有起字望之。

柴望之既然敢开口那便是心有笃定，李纲很确定，抱有同样想法的还有七娘与戴宗，如果说先前还有所担心，但自柴安淡然的安排事情开始他们就安下了心。

其他人依旧讥讽声不断，之前做出的诗词也已经开始传开，由专人抄录从叫做梦园的园林朝外散开，做出佳作的才子们一个个矜持谦逊，芳华女子皆投来仰慕的目光，而随之的还有柴安这边的事情，冷嘲热讽如同风暴一般席卷开来。

有心人自然能够看出这是有人在推动，不过对此柴安一概不理，他真的在闭目思索，脑海中的诗词极多，可要做到一鸣惊人并不是那么简单，诗词一道讲究应景应情，不是什么诗词都能拿过来就用的，比如你说什么气吞万里如虎在此时肯定会惹来更大的笑话。

“据说柴安只读过几年书，哪里会作什么词，恐怕会背的也不多吧。”

“哈哈，兄台言之有理，想在野鸡云裳面前露脸也要掂量一下有没有那个资格。”

呼的一声，柴安站了起来，他目光威严扫向方才说话之人，面容不怒自威有凛然不可侵犯之势，他一步步走向那人，语调依旧不高却每个字都清晰异常。

“那两个字从今往后都不会出现在陆云裳的身上，睁开你们的眼睛，女人不是得不到就要羞辱的，好女人更不是沉默的代名词，花魁将是对你们这帮附庸风雅的斯文败类最好的教训。”

“自高自大枉为读书人，平日里没少自诩谦谦君子吧，呵，尽是狗屁，极尽恶毒之言连口德都不存，尔等枉读了圣贤书！”

柴安一步一言，梦园之中那些开过口的人个个哑口无言，偶有一两个反驳的刚开口就被怒怼回去，而这些人的失败反助涨了柴安的气势，完全掌控了此地的“势”。

区区一介商贾，却展出读书人的傲然风骨，无畏强权不惧流言，一人引导了舆论导向并牵引着走到自己预定的方向，在这股“势”下即便能言善辩之士也难以匹敌，颇有当年诸葛亮舌战群儒之风采。

因势利导，扭转乾坤，这是许多后世成功商人必须具备的素质，柴安是其中的佼佼者，以傲然决然的姿态破局打脸。

王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没少被揶揄，话里话外许多都直指过来，旁边原本闲逸的年轻文士都凝重肃然起来，未曾料到事情的走向偏离他设计的方向十万八千里。

刚想开口遏制柴安的势头，却不想柴安仿若早有预料，猛然转身，眼神骤然锐利起来，落在他的身上，同时并作剑指以出剑之状点向苏策，声线孤高清朗：“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收指而立，柴安青衫飘动，说不出的超然，而相比起来，那些被他点指过怒怼过的人好比淤泥。

许久都无人开口，一边是被柴安摄住，另一边则是这词……

“以梅自喻，不，这不仅仅是自喻同时也是写给云裳姑娘的，前番与今遭发生的事……”

就在众人尚未从词中惊醒尚在用心琢磨时，陆云裳已清醒过来，她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柴安，随即清唱起来，没有乐工的配合，没有繁复的舞技，舍弃了一切在青楼中学来的擅长东西，她只是着白衣展素颜以最天然的嗓音诠释这首词的内涵。

她的确很有天分，心有所致唱出了最合适的曲，古人与今人不同，没有复杂的作曲一说，往往是借用现有的曲调，当然也有即兴新创的，陆云裳此刻就是在灵感的跳跃中唱出了全新的曲调，唱着唱着她哭了，连日的委屈、压力、倔强终于在词与曲的碰撞下尽情地宣泄出来。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陆云裳天籁与凡尘的声线重复着最后一句，不少人都心绪复杂起来，就连李纲与王文厚两位老者都不由动容，人活一世谁不是高一时低一时，多少人在低时选择了随波逐流，又有几人秉持本心一脉清香！

看着在哭泣中演绎的陆云裳，铁石心肠也会柔软下来，当最后落在柴安身上时则涌出更多感触。

可张嘴却是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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