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珍珠不耐烦地摆摆手,不去就不去呗,正好眼不见心不烦。说得就好像,她多想见那婆娘似的。
儿子走后,她睡了一会儿。由于又做了噩梦,所以没多久就醒了。
许珍珠下了火炕,双手拄着拐杖,缓慢地走到写字台旁边。晃荡了一下暖水瓶,里头是空的。摸了摸茶缸子,拔凉拔凉的,装的是凉白开。
她一向胃不好,从来不喝凉水。青竹知道她的习惯,每天都会过来三次,拔下瓶塞看看里面。只要发现水少了,就马上去烧一壶灌上,随时保持暖水瓶是满的。
如今,青竹去了城里,开水也喝完了。邱海在屋里哄媳妇儿,自己又行动不便,没人能去厨房烧水。女人只好端起茶缸子,将就着喝了几口。
凉水顺着喉咙滑下去,心里也随之空落落的。冰冷的感觉,仿佛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她喝完一抹嘴,没有急着回火炕。将拐杖搁在旁边,用双手撑着写字台,梗着脖子站在原地。
屋里没开灯,微弱的月光打在她身上,把女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昏暗的光线中,隐隐能看清,墙上挂着的全家福。那是一张二十年前的老照片,边缘都已经泛黄了。
照片上,一共有四个人。坐在板凳上的,是年轻时的她和丈夫。后排站着一对笑眯眯的兄妹,正是邱海与邱凤。
假如时光可以倒流,那该多好啊!许珍珠叹了口气,在心中感叹了一句。
此刻,她才猛然发觉,青竹在家里待了十年,却连一张照片都没留下。
女人缓慢地转过身,对着空气喃喃自语:
“那个阔太太,还有那位阔先生,你们知道吗?你家娃,我已经寄养到有钱人家去了。从此之后,她不会受穷受累了。你们两口子,是不是也该把我的娃,活蹦乱跳地还给我了呢……”
青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死了。然后,投胎成了一只小狗。
她隐约记得,上辈子欠了一笔人情债,到死之前也没还完。可究竟欠了谁的,因为啥欠的,却咋也想不起来了。大概,是喝了孟婆汤的缘故吧!
她母亲是宠物狗,父亲是一只土狗。母亲一共生了六个娃,青竹是最先出来的,身体也最结实。遗憾的是,母亲下完崽儿之后,就因为大出血死了。
主人不想养那么多,只留下两只白的,又将两只黑的送给了朋友。而毛色杂乱,最不好看的她,刚出生没几天,就被赶出去了。
一同被扔出来的,还有最小的妹妹。妹妹通体雪白,毛色很漂亮。只可惜,天生有点儿缺陷,听力比其他狗弱一些。而且,左耳朵还缺了一块儿。
正值冬天,外头寒风瑟瑟,还飘起了小轻雪。姐妹俩相互依偎着,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厚重的墙壁,勉强能挡挡风寒。
她俩躲在这里,已经饿了两天了。
妹妹孱弱而胆小,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她紧紧贴着青竹,呜呜噎噎地小声叫着:“姐,我饿了,咋办啊?”
青竹心头一软,凑到她耳边,柔声安慰道:“乖,再忍一下。等会儿看到人的时候,姐过去试着求一求,看看能不能赏咱口吃的。”
“好。”妹妹奶声奶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