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人生如逆旅 当景若一路沿着出城的路线追到十里长亭时,已经接近晌午时分,一路太阳高照,热得不行,远行人都在此纳凉。 景若扫视了一眼,并没有看见景轩和江书然,往十里长亭再外,便是通往各地的道,四通八达,想追也不知道他们走的是哪条道了。 想到此处,景若心情除了烦闷之外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他举目望去,见前方茫茫,不由得想要痛哭一场!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就追过来了。可是他没有遇到他们,所以连送他们一程都做不到,此次一别,从此人海茫茫,不知再次相见已是何年何月,或者也有可能一生不见,天涯陌路,至亲相别。 景若心里空落落的,怔然间,已有泪滴落下来,他忙举袖拭去,泪眼朦胧间,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景明摸摸他的头,打趣道:“这哪里来的小花猫,哭成这样?” 景若别过脸去:“我才没有哭。” “好好好,你没哭。来这里干嘛?”景明牵了他的手,把他带到茶棚内,一旁景明的侍卫阿雨见礼:“见过四少爷。” 景若看了看他们两个,瘪了瘪嘴,别扭的问道:“二哥可见到了他?” 景明倒了一碗茶给他:“此时虽说是秋天了,天气热起来也是打紧的,你这样在太阳底下骑马过来,也不怕中暑?” 景若端起茶来,刚尝了一口就想吐掉,景明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不准吐,喝了它。” 景若把茶咽下去,脸都皱在了一起:“好苦!”复又想起来:“二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景明好笑的看了他一眼,这才道:“我见到了。” 景若低下头,又喝了一口茶,觉得比刚才更苦了:“他以后还回来吗?” 景明温柔的笑了笑:“来日方长,他以后会回来的。” 景若苦笑了一下:“我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 “他若知你来过了,心中定然也是欢喜的。” “爹为什么要让他走?” 景明沉默了片刻:“你不用管那么多,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便是,他走了,于他而言,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景明想起景轩走时,对他说道:“景轩年幼时,承蒙您多般照拂,得以一个无忧的年少,您今日所遭遇的痛苦,皆是景轩一手造成,我必是拼尽全力,也会为您寻得治疗之法。” 然后景轩对着他,俯身三拜后,静静地站起身来,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可最终他只是挣扎了一下,便释然的笑了笑,转身和江书然骑马离去。 那一笑让景明有些不安,他仿佛嗅到了一丝决绝的味道。 两人再坐了会,等到太阳稍弱,便启程回城里去了,景若和景明上了马车,把那匹快要累死的马系在了马车后面,一路慢慢的驾车回去。 ---------------- 景轩随着江书然骑马向北行去,江书然似有急事在身,一路都不曾停歇片刻,景轩心事重重,心中亦无半分自由的快感。 行了将近半日,等到日落时分,江书然才停了下来,他骑在马上,回看了一眼景轩:“今日怕是赶不到城里了,且在这里休息一晚上。” 景轩弯弯嘴角:“是。” 景轩把两匹马拴住树上,对江书然说到:“师父,轩儿去拾些柴火过来,夜来风大,也好去去寒气。” 江书然坐在地上,从包袱里拿出水来,喝了两口,然后递给景轩:“今天赶了一天的路,想来你也累了,先坐下来歇歇脚,喝点水,再去做其他的事。” 景轩顺从的坐下来,接过水壶:“谢谢师父。” 江书然看了看他,片刻后道:“轩儿,如今你已脱离景家,既来之则安之,你以后的路还长,不要心中有所郁结。” 景轩点点头:“轩儿知道,谢师父教诲。” 江书然沉吟了一下:“我会带你回江家,你以后便唤我舅舅吧。” 景轩愣了一下。 江书然笑了:“怎么?叫不出口?” 景轩轻笑:“也没有,只是叫惯了师父,一下子改口有些不太习惯。” 江书然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样子,瞧瞧你在景府里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景轩苦笑了一下,没接话。 江书然又道:“好了,你坐着吧,我去捡柴火。” 景轩慌忙站起来:“那怎么行,还是轩儿去吧。” 江书然指了指那两匹马:“你去弄点草喂它们。” 景轩把马喂了以后,还不见江书然回来,就靠着树站了一会儿,天已经黑下来了,四下寂静,弯月如钩,原来一转眼间都已经八月了。 不一会儿,江书然抱着一堆柴火过来了,手里还滑稽的提着一只动来动去的兔子。 景轩忙上前接过兔子。 江书然把柴火放在地上,长呼一口气:“累死我了。”然后看了一眼景轩手里的兔子:“兔崽子,等会儿就把你吃了!你倒是跑啊,你会有老子速度快?” 江书然坐下来,使唤道:“你去把兔子弄干净,过去不远处有水流,用上游的水,快些回来,我把火生起来。” 景轩提着兔子耳朵,笑眯眯的道:“好嘞。” 在景轩和江书然的努力下,两人终于吃上了兔子肉,江书然撕下一只兔腿,边吃边道:“味道不错,可惜少了点盐味,出门匆忙,倒忘了这些东西。” 景轩倒是不在意的,他胃不好,吃什么其实都一样。 两人慢慢吃着,江书然抬头:“轩儿,我半月前已传信让你师兄来衡州接应我们,前两日收到他的来信,他大概还有三日的路程才能到,而我们约摸明日傍晚便能够进城,到时候,你和你师兄先回江府,我要从衡州绕道庆州去处理一些事情。” 景轩疑惑的问道:“您半月前就传信师兄了?您怎么知道轩儿会离开景家?” 江书然继续啃着兔腿:“本来是让他过来跑腿的,如今再把你交给他,简直是两全其美。” “你那个师兄,你只是小时候见过,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师父近些年来收了几个弟子了?”景轩打趣道。 江书然摆摆手:“收弟子是最累的事情了,又要教又要管实在麻烦,老子有你一个都已经够操心的了,你那个师兄是我长子江瑜。” 景轩无语的看着他。 江书然又道:“瑜儿虽然性子跳脱,但为人严谨端正,倔起来有时我也拿他无法,你一路上若跟着他,可要乖点,我可把你交给他了。” 景轩点头,心里倒是对这个师兄有些好奇了。 两人吃完后收拾了一番,在靠近火边地上打了个地铺,就闭上眼睛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