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做了夜猫子,客院的陆小凤三人都没能早早起来。 直到急切的敲门声响起,三人快速出门,跟着面色惊慌的仆人匆匆向西边赶去。 山庄的西边是四大管家的院子,他们都是世代效忠山庄的家族,除了聚居在山庄周围的族人,四人在山庄内,也各自有独属于自己的一个院子,院子条件仅次于两位庄主。 陆小凤和花满楼最先赶到,一到出事院子的门口就听到里面闹哄哄的声音,进去一看,昨日还大嗓门骂娘的大管家脸朝地扑倒在房间地上,脑袋边留了一大滩血迹。 陆小凤看向周围众人。 孟泽义虎目圆睁,眼睛通红,二管家孟谦章脸沉如水,三管家孟仁章紧握拳头青筋暴起,四管家低着头蹲在尸体边上一言不发。 孟泽义道:“今日清早,天章的随从来伺候天章梳洗,开门后却发现天章出事了……” 那站在边上的小厮打扮的青年低头行了礼,脸上带着泪,道:“是的,以往大管家都起得很早,今日我怎么敲门都没回应,我以为大管家已经出门了,谁知轻轻推了推门,门就开了,大管家就倒在正中央……” 陆小凤走上前查看,地上的血迹都快干了,孟天章全身上下就一个伤口,那就是后脑,而且根据伤口和周围血迹推断,孟天章大概在昨晚前半夜就已经遇袭死亡。 陆小凤起身道:“钝器敲击后脑,失血过多死亡。时间大概在昨夜子时。” 花满楼皱了皱眉,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梳洗比较麻烦的林秀刚到,见此,好奇地跟着花满楼。 花满楼一直走到一个摆放兰花的花几边上,道:“这里有血腥味。” 林秀立刻掀起架子上的装饰布帘,里面果然有个东西,掏出一块白手帕,将那物件拿了出来。 是一个黑色、十分重的铁块,尖锐处暗红一片,一拿出来就是浓浓的血腥气。 林秀捂住鼻子,立刻喊陆小凤:“陆小凤,你看这是不是凶器?” 陆小凤上前接过,道:“应当是了。” 林秀回身又看了看那个花几,发现了什么,道:“垂下来的布帘上也沾了血迹!” 陆小凤上前,对着那块布做了几个动作道:“这也许是我见过的最嚣张的凶手。” 花满楼道:“怎么?” 陆小凤道:“按照这布上的血迹,这块大铁块似乎是被直接抛过来的。蹭过了布帘,掉到了花几下。” 林秀道:“凶手早就在嚣张了,又是刺杀又是威胁,这次,故意显出这东西来是挑衅还是另有意味?” 陆小凤看向孟泽义道:“孟庄主,这铁块可有什么特殊?” 孟泽义道:“卧剑山庄铸造兵器,铸造处有很多这种铁块。” 林秀道:“可否带我们去看看呢?” 孟仁章道:“庄主,铸造处外人不得入内。” 孟泽义道:“无妨,他们去了也没大碍的。” 孟仁章神色有些不好,孟谦章也欲言又止。 但是孟泽义却十分坦然地带着众人过去了。 卧剑山庄的锻造处就在山庄后,占地很大,各式各样的兵器或半成品或成品随处可见。里头有几十个铁匠正在热火朝天地干活。 孟泽义解释道:“现在山庄的武器铸造基本都由山庄的铁匠来,如果遇上特殊的,才由我或者我弟弟动手。” 花满楼道:“令弟也会铸剑?昨日一见,还以为是位满腹诗书的读书人。” 孟泽义笑道:“二弟只是爱好读书,但是卧剑山庄的传承,作为嫡系子弟是绝不能不会的。甚至,他的铸剑手艺比我还强呢!” 林秀指着某处已经完工的兵器,问道:“这么多一模一样的兵器,一路走来不止这一次在锻造,是什么人下了这么大的单子?” 孟仁章道:“林姑娘,这和你们的目的不相关吧?” 林秀看了看他不好的脸色,撇了撇嘴。 孟泽义倒是大方道:“是前不久江南一个帮派要的,具体事关顾客私事,不好多做透露,请姑娘谅解。” 林秀“噢”了一声,见对方的确坦坦荡荡便不再开口。 孟谦章道:“几位不是想要看铁块原料吗?请随我来。”一边给众人引路,一边道,“山庄对原料数量会做登记,但是不能保证百分百准确,这样大的铁块,其实多一点少一点,都没法真正理清楚。” 陆小凤道:“如果我所知不错,大管家似乎是掌管原料事宜的是吗?” 孟谦章道:“是的,原料供应都是他一手负责的,如今他出事,这批原料用尽,山庄的运转都是个大问题。” 林秀道:“原料其实主要是铁吧?” 孟泽义道:“不错,主要是铁矿石。” 如同孟谦章所说,铸造处的铁原料非常多,少了一块也没法排查,而且这里人来人往,运输工、铁匠、火头工人员复杂,很难排查哪一天哪个人有异常。 众人走了一圈也只好出来。 回到山庄的时候,有人来禀报,说有一位自称是花公子朋友的姑娘求见,已经在大厅等了许久了。 花满楼露出笑意,道:“是我的朋友,她便是我说的那位名医。”说着便大步走去。 陆小凤啧啧道:“花满楼,有些不寻常啊!” 林秀看着花满楼的背影道:“这朋友恐怕不是普通朋友。” 两人颇有英雄所见略同之感,默契地对视了一眼,见是对方,又咳了一声,大步赶了上去。 人生何处不相逢。 林秀看到和花满楼说笑的女人背影时,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看着是个美女的姑娘,居然会是自己的熟人。 “师姐?!” 对方顿了顿,震惊地回过头来:“师妹!” 两人异口同声道:“你怎么在这?” 林秀道:“你不是说不想过江湖生活,要隐居去了吗?” 萧瑶,也就是林秀口中的师姐,心虚地低了低头,又讨好地跑过来拉住她的手臂,道:“我当时的确打算隐居的,但是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就决心行医救人了。我现在定居在江南,还开了一家医馆,你有空去看看啊!” 林秀哼了一声道:“哦,我还以为你进了桃花源出不来了呢,渺无音讯的。” 萧瑶道:“啊呀,我不是怕你还在生我的气嘛!而且一旦被你知道我的行踪,你肯定会在暗中帮我,这就和我的初衷违背了啊!” 林秀道:“你真是想多了,我要是知道,一定给你多设置点困难,好让你早点死心回去!” 萧瑶笑道:“好秀秀,你就是嘴硬心软。师姐这些日子真是太想你了!” 林秀脸色缓了过来,陆小凤和花满楼看得目瞪口呆。 花满楼道:“原来阿瑶是你的师姐?” 林秀点头道:“对啊,不过——阿瑶?你们——”说着眼神在两人两边来回瞟, “师姐,以前你天天念叨花满楼,现在……你们——” 萧瑶脸微红,拍了她一下:“你别胡说,那时候是为了给你讲故事!” 陆小凤道:“林秀你有几位师姐?” 林秀还未开口,萧瑶便抢先道:“秀秀就我一个师姐啊!” 陆小凤神色奇怪地看向萧瑶,把萧瑶看得莫名其妙。花满楼也似乎想到了什么,噗嗤笑了出来。 陆小凤道:“所以,是你说,我有四条胡子?” 萧瑶迷茫道:“啊?不是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吗?哦,是师妹说的吧?那时候我给师妹讲江湖故事,师妹第一次就问,为什么长得都一样,要叫‘四条眉毛’,不叫‘四条胡子’?” 陆小凤恍然,眼神危险地看向林秀。 林秀打了个哈哈,道:“是嘛……那我记错了吧……哈哈……” 陆小凤道:“林秀,你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呢?” 林秀冲他眨了眨眼睛,道:“陆小凤不是很厉害吗?那你猜猜看呀?” 陆小凤道:“放心,我一定会把你身上的秘密全都挖出来!” 四人聚在一起,简单讲述了一下彼此相识的经历。 萧瑶是林秀的师姐,从小被他们的师傅捡到,抚养长大。萧瑶的父母是普通百姓,在一次上街时,死于江湖乱斗,也许因为这样的原因,萧瑶从小排斥江湖,他们师傅的医术和武功,她学习时也是重医轻武。 后来林秀拜师,林秀非常能理解她那些在其他师兄弟看来心慈手软的思想,两人逐渐交心,也因为林秀的精神支持,萧瑶不再因为环境和自己认知的冲突自我怀疑心情抑郁,而是坚定地选择了自己的道路。 也因此,林秀可谓自作孽不可活,之后几年,再得不到这位师姐的消息。 而萧瑶,离开师门后因为见识到百姓疾苦,便用自己的一身本事免费为穷人治病,后来名声大了,也有富人出钱求诊,这么慢慢的,有了资金,便在江南开了一间医馆,行医救人。 而巧的是,花满楼的家就在那里,萧瑶的医馆还是花家转手卖出的。萧瑶也受花家人委托,给花满楼看过诊。虽然没有什么结果,但是两人却成为了好友。 既然萧瑶来了,验尸查毒便全权委托给了她。 萧瑶听到此,还有些惊讶地问:“师妹也看不出来吗?” 林秀笑道:“我的医术都还给师傅去啦!还是要师姐你出马才行!” 陆小凤道:“你也会医术?” 林秀道:“三脚猫的功夫,可不敢说会。” 萧瑶道:“师妹你不曾在民间走动,你那要是三脚猫,这天下庸医恐怕是有大半了。许多穷的地方,所谓的大夫连大半的草药都不认识。” 萧瑶取了几枚沾毒的针,又仔细查验了所有人的尸体。孟天章的确是被人集中后脑,一击致死,而且没有中迷药的痕迹;其他人虽有打斗伤,但是主要还是中毒。与陆小凤发现的所差不多。 萧瑶拿着毒单独去研究了。陆小凤和花满楼、林秀坐在院子里。 今晚的月亮很圆,是真的适合赏月了。 林秀道:“孟天章武功不弱,能在清醒的时候被这么一块粗苯的铁块击中,对方必然是熟人。” 陆小凤掏出一张纸,道:“这是昨日在孟天章院子出入的人员,但是夜深后,下人都休息了,有谁走动就没法确定。” 林秀接过纸,将名字一一读了出来,除了孟家兄弟,四大管家都互相走动过,而去过孟天章院子,并且神色不好地出来的人只有一个,二管家孟谦章。 花满楼道:“孟谦章是个聪明人。” 林秀道:“掌管整个山庄的财政大权,让卧剑山庄这个越来越大的摊子人人过得富余,脑子肯定灵活。” 陆小凤道:“你们觉得铸造处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