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证露出了“就知道你不懂”的样子。然后他对赵笙韵说：“就用你的胳膊来说吧，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胳膊收起来？”

“那个……是害怕你讨厌。我有六只手，你看了不会……讨厌吗？”

“不会。其实我比较讨厌你两只手的样子。”

“啊？我……这又是为什么呀？”赵笙韵更加不解了。

“因为你本来就是有六只手的，这是你最自然的模样，如果你把你的四只胳膊收起来，不就像是一个人没有胳膊一样了吗？我希望我的妻子是自由的，而不是我的附属品。要知道，爱你是我的事，不是你的事。”

在郁证说完以后赵笙韵还是半懂不懂的样子。于是郁证又问道：“当你把你的另外几只手收起来的时候感觉难受吗？”

赵笙韵眨了眨眼睛，说道：“感觉像是把自己的手绑起来一样。”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隐藏它们呢？你是我的妻子，如果你感到难受，我又怎么会不难受呢？这样你明白了吗？”

赵笙韵迟疑了一会，点了点头。

“以后不要再把你的胳膊收起来了。别的地方也一样，如果你想知道我讨厌什么事情，直接来问我就可以了。我不会对你有任何隐瞒。”

赵笙韵不知道嘟哝着什么，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在她点头的那一刻，郁证觉得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突然放了下去。

终于……终于把她握在手里了。无论是什么方面都是。

郁证又朝她看去，当她发现他的目光后，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赵笙韵实在是太脆弱了，脆弱到让人感到不安。她太容易相信别人，也太害怕伤到别人。她用一颗纯良的心面对着世界，所以极其脆弱，容易被扭曲。

恰巧郁证还成了她的丈夫，所以他自然而然的决定保护她的纯真。

“老公。”突然，赵笙韵对郁证说到，“那你也可以不要害怕我讨厌你了，到现在为止你也是我见过最棒的老公……呜，就是老爱欺负我。”

这一次不明白的人换成了郁证：“你的意思是……什么？”

赵笙韵挥了挥小拳头：“你的笑呀，我不在意你不笑的。所以……不要再勉强自己笑了……好吗？”

郁证的眼角突突跳动着，他试着咧开自己的嘴，但就在他张开嘴的一瞬间，他脸上所有肌肉都失去了控制。仿佛他的脸上是一层厚厚的石膏，而他正在尝试着挤开那层石膏。呼吸也一点点困难起来，他一下子倒在桌子上，喘气的声音像是一台破旧的风箱在工作。

突然，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他的脸又一次回到了他的控制下。郁证抬起头来，看到赵笙韵伸出两只手对准了他。

“我我我……我不知道。我不会了，如果你想笑就笑吧我再也不会说什么不要笑了。你你你……”赵笙韵急切的声音出现在他耳边。

郁证把自己从桌子上撑了起来，忙对赵笙韵解释道：“与你无关，是我胡思乱想才这样的。”

“是吗？”赵笙韵睁开双眼，看到室韦蒙兀已经恢复了正常，只不过他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有些滑稽的脸。

用郁证的话来说就是皮笑肉不笑。

“难道你不喜欢我笑嘛？”

“不，我很喜欢，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但我觉得你笑的好累呀。”赵笙韵依旧有点不放心郁证的样子，“为什么你之前会有那么大反应啊？吓死我了。”

郁证长出一口气：“可能是因为我不知道要拿什么表情来面对你吧。然后又因为你的神力才让我变成……呃，那个样子。”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还是笑吧，我感觉你现在也好累呀。”

“我只是觉得这样对我的妻子不好而已，还是笑一笑的好。你猜的很对，我并不喜欢笑。如果你要我自然一点的话……”

话说完，郁证就变得面无表情起来：“我这样舒服一点了。”

“这才是你平时的样子吗？呜……果然还是笑的时候比较好看呀。”赵笙韵打量了一下郁证的表情，做出了自己的评价，“你为什么不愿意笑呢？笑起来多好看呀。”

郁证习惯性地想要勾起嘴角，勾到一半的时候又像是想起了自己刚刚才说了什么，结果又放了下去。

“因为……我还是笑吧，这个样子我都不会说话了。”说罢，他的脸上又出现了笑容。

于是，他就微笑着对赵笙韵说道：“因为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笑的。”

“你明明在笑，呜……好奇怪。”赵笙韵微微眯起了眼睛。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丈夫会突然变得这么奇怪。

“如果你好奇的话，我可以和你解释，不过这个就要花很长时间了。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阴影之中，室韦蒙兀的笑容显得格外诡异。

莫装，装遭雷劈。

不管郁证承认与否，当他看到赵笙韵以憧憬的目光看着他的时候，他的虚荣心的确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于是他便忍不住想要摆出一幅万事万物皆在手中的样子来收获赵笙韵的星星眼了。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还不会有什么具体的后果，毕竟郁证的理智可以阻止他。但是郁证没有想起这里是衍摩婆默达，也是赵笙韵身侧，再小的一个念头都会对现实产生影响。

于是乎，在他的身边出现了大片阴影将他笼罩起来。明明整间屋子十分明亮，但那些阴影却无法被任何光线照亮。赵笙韵立刻分辨出了那是室韦蒙兀的想法变出来的。

就在郁证暗搓搓的想着赵笙韵向他询问后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她抬起一只手指了指郁证，说道：“老公，那个……是什么呀？”

郁证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才发现自己现在一副幕后大的样子。

“啊……这个是……”

好死不死的，赵笙韵在郁证语无伦次的时候补了一句：“是因为解释要花的时间太长，所以……你想睡觉了？”

这不就遭雷劈了吗。

只见室韦蒙兀从那影子中一下抽出一块石板，然着它狠狠地给自己脑门来了一下。

“砰”的一声，整个石板应声而断。郁证无视了赵笙韵错愕的样子，直接对她说到：“我想知道，你真的想要帮助我们成为衍摩婆默达的一份子吗？”

“唉？不是说要告诉我为什么要那样吗？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因为要问的问题有点多，所以我一次性问完吧。”

“这样吗？那你为什么要问我一遍愿不愿意？我已经说过了呀。”

郁证沉默了几秒钟，之后说道：“因为那时候的你并不知道我们究竟面对着什么。这绝非什么可以很容易达成的目标，而你很可能会后悔这个决定。”

赵笙韵皱起眉头：“为什么我会后悔呢？”

“因为呀……”郁证苦笑起来，“语言总是苍白，我没办法让你真正了解到这一切的可怕，如果你理解的话，一切也就晚了。我其实很想不问你直接去解决问题，让你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道。但……我不能真的让你什么都不知道，那对你不公。可如果我告诉你……你可能会受到伤害。”

郁证抬起头，看到赵笙韵的两根角已经拧成了一根麻花，让她看起来像一只独角兽似的。她把一根手指放到了嘴巴上，花了好长时间后对着郁证露出了一个微笑：“我不明白，有一点难懂。”

郁证被赵笙韵的憨态逗笑了，他又对她说：“我这样问吧，你为什么要支持我们呢？”

这一次她头顶的麻花变长了：“为什么不呢？”

“因为我们和衍摩婆默达格格不入、我们不会这里的语言、不明白如何在这里生活……”说到一半，郁证突然感到有一点不对劲。

他抬起头看着赵笙韵，一字一句的问道：“最开始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帮助拉米希瓦尼他们？”

“那个，因为我觉得他们很可怜呀。所以我就让他们跟在我身边。”

郁证有点惊奇：“就这样？”

“就这样。”

郁证晃了一下脑袋：“让我猜猜，当时你身边是不是已经有很多动物了？”

赵笙韵点了一下头。

“那，在你眼里，衍摩婆默达人和那些动物们有区别吗？”

“当然没有了，他们都是一样的。就像是你们和他们是一样的。”

她是个真神。

郁证心中骇然。

接下来，郁证不断地询问赵笙韵，她也一一做出回答。到了最后郁证已经是满头大汗。

对于赵笙韵来说，世间的一切生命都是平等的，不单单是地上之民和衍摩婆默达人一样，就连一只蚂蚁都和他们一样。她同样平等地爱着他们。

对她来说，复杂的衍摩婆默达语和野兽的鸣叫是完全一样的，因为她完全可以理解所有动物的交流，无论交流方式是信息素还是叫声。一个人死去和一只青蛙死去都是同样的，因为对她来说都是短短一瞬间而已。

郁证第一次明白了，在高位生命眼里整个地球上是没有智慧生命的。如果站的太高，自然无法分辨地面上谁高谁矮。

“最后一个问题。”郁证挣扎许久，还是问出了自己的问题，“对你来说，整个衍摩婆默达是什么呢？”

赵笙韵好像被问住了，她非常仔细的思考起来。具体表现是她头顶的麻花变得越发的长了。

她实在是过于好懂了。

“我不是人，所以……我不知道是什么。反正我看的话，衍摩婆默达就是人类建立起的居所，像是蜜蜂的巢一样……吧。我说对了吗？”最后，她是这样回答郁证的。

室韦蒙兀咳了一声，对她说：“之前担心你可能无法接受是我想太多了。”倒不如说如果把赵笙韵对他们的看法告诉外面的人以后，他们很有可能无法接受。

这样的话，答案就明了了。

赵笙韵在郁证面前挥了挥手：“那个，你还没有告诉人家为什么你要笑呢。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当然可以，因为笑容是一种人类的礼仪，代表着没有恶意。人类的胆子可是很小的，如果不笑的话就会把一些人吓跑的。”郁证微笑着回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