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城轴感受到捂在自己肩上的一双小手战栗的紧,他自小便同着于羡川一同习武,所受过的伤又何止这些,不过是轻轻划伤,他从没放在心上,倒是羡晚是第一次见他受伤,还是自己所致,吓得着急,再一低头细看,女子的双眼已被眼泪浸得通红,才紧忙开声道,“别哭,我没事。”
“你明明躲得开的……”
眼前的女子愈发焦急,连话语都说不清楚,眼泪急得像断了线的珠子,饶是傅城轴再安慰她也无济于事。
傅城轴止不住用没受伤的那只手一下拥住了急至浑身颤抖的羡晚,下颚安放在羡晚的头顶,那只温暖而宽大的手,还不忘抚着羡晚的后背打笑女子,“也只有你能伤到我了。”
怀中的女子,在城轴的一声声沉稳而有力的安抚下,终于平静下来,缓缓……回抱环住自己身子的男人。
这是第一次,五个春秋来的第一次,对倾心已久的傅城轴,明了自己的心意。
羡晚跟着傅城轴回永和宫上药时,贵妃气得差些没将巴掌落在这不争气的羡晚脸上,看着她一脸梨花带雨的,又是舍不得,紧着叫愿禾把傅城轴带去上药。
贵妃忍住了手,却仍是忍不住一顿训诫,“于羡晚,我看你简直是放肆!本宫知你胡闹,知你是个无赖,却不知你如此胆大包天!你以为他是谁?他就算再跟你相伴一百个五年,他也是皇子,皇帝的三皇子,你竟敢用剑伤他?”
羡晚看姑姑气得不轻,赶紧虚扶着姑姑坐下,却是被姑姑挥开,“于羡晚,本宫不论你与城轴是什么感情,但你一天没下旨的名分,你一天就只能是将军之女,他是三皇子,你就不能放肆!”
羡晚从未见过姑姑如此生气,羡晚虽有些委屈,但终归是自己伤了他,便也不敢有半句反驳。
羡晚已经认了今日便是要留在这永和宫听姑姑训诫,罚抄经书的了。直至那一句伴着磁性而深沉的嗓音落在羡晚耳畔,惊着了这永和宫殿内所有长了耳朵的人,那句羡晚记了一生,念了一生的话。
在这后来的漫漫岁月,种种艰险中,便是这句话,让羡晚一生都不必对城轴变得内敛沉稳,便是这句话,陪着羡晚一生,守着羡晚和城轴从年少时一路走来的所有情分。
岁月磨人,尔虞我诈变更是杀人于无形,像极了性缓之毒,先是猜忌,再是破镜,终是离心。后宫三千,即便是再单纯无虞,也难保在这深宫红墙中能常此以久……
“额娘,在羡晚面前,我可以不是三皇子,我只是傅城轴。”傅城轴抬头看向贵妃。
贵妃心下了然,那是她在深宫中走完半生都不曾从帝皇眼中见过的情深坚定,是她走完这人生的半辈子,都不曾妄想能听到的话语。
而羡晚听了这话,先是一愣,而后便是眉眼通红的展颜,似是没心没肺,却全然不知,今日的这句话,便是在那一刻,像一生的烙印般落在心头,非死不能除。
细看羡晚那眉目,似有星光浮动,盛满万千世界的全部璀璨,含了许久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连眼泪,在那一刻,亦是说不尽的深情和知足。
良久,庆贵妃才重新抬起头道,“罢了,城轴你留下,羡晚先下去换身衣裳,晚些的宴席你还得去。”
听了姑姑叫傅城轴留下,羡晚这方才才放下的心,此刻便又提了起来。眨着仍是微红的双眼,看看贵妃又看看傅城轴,终是在傅城轴启唇道一句‘去吧’,才放心起身跟着愿禾去梳妆。
这厮贵妃轻轻起身扶起了仍跪在地上的傅城轴,赐了座,贵妃才看着傅城轴道,“城轴,羡晚那丫头生性胡闹,但亦是机灵,我这一生无亲子,也不可能会有,便早已将她当作生身之女,额娘总是期盼着你,能多些包容他,护着她,额娘不知,她竟如此糊涂。”
傅城轴摇摇头,“额娘,这原是我自己晃了神,怪不得羡晚,这种小伤额娘不必挂怀。”脸上尽是坦然。
庆贵妃舒了一口气,“你定会护羡晚长安吧?”语毕,眼中已挂上了似有似无的盈光。脸上盛的亦是城轴似懂未懂的神情,似是寂寥,又似是疲惫。
庆贵妃定定地看进傅城轴的眼里,却未见傅城轴有半分的瑟缩和伪善。良久,傅城轴点点头,“是”,又道,“额娘把心放进肚子里便是。”
庆贵妃这才是真真正正的长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