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事,也许只是错觉。
只是醒来后床褥潮湿,后背黏糊糊渗的慌。
严松本来欲和何潼一同前往常山郡郡城——熙琅城,但尚未听到何潼、李念溪两位师兄师姐梳洗之声,他起的太早,也不便前去打扰。
邱师这些时日里倒是已基本恢复如初,今日也是早早在轻羽峰山巅盘膝修行。
向邱师恭敬请示过后,严松手持执义门凭证动身往熙琅城而去。
常山郡的村野之间有些破败,比如严松初入这个世界时曾待过的黄西村、南河村等,村落建筑多为土夯打造,他问过村民,是用优质黄泥打碎,掺杂稻谷秸秆,而后用米汤水搅拌注入木制模子中成型,随后风干垒造。
土墙虽然保暖效果极佳,但一是工程量巨大,二是时间久了遭风吹雨打就容易形成当下所看上去的破败模样。
不过百姓们维持生计倒是没什么大问题,虽素常吃不起大鱼大肉,白面粟米倒是管饱。如此看来那位不夜大帝治国的确有方,不负百姓们的一声“天降圣帝”赞誉。
或者说,无论任何朝代的统治者能让最底层的百姓们吃上饱饭,都可以称得上是一位圣君。
通往熙琅城的道路是用碎石铺筑,可并行三辆马车,宽阔平坦,这路在上世而言或许寒酸,但对古代来说显然算得上通天大道。
很快接近熙琅城位置,远远看去,那熙琅城城墙高达七八丈,黝黑的城砖如盘踞的卧龙一般将熙琅城围了起来,其下有宽约四丈护城河做守城的双重保险。严松心中嘀咕若不是这世间修者横行,要攻破这么一座城池起码需要无数兵士的血肉铺垫。
城门处有城门校尉统领城门兵卫看守,手持玉牍检查身份案比后方可放行,入城百姓和行商排成的长队几达一里。
他曾经疑惑,邱师为他随便虚造的一份身份案比就可通过护城兵卫认证,那岂非任何修者都可伪造案比?如此一来案比信誉度大跌,又有何用?
不过邱师后来为他释疑过,案比附带灵魂烙印,一旦被印入眉心,自身不达元鼎境界无法祛除,而元鼎之境修者几乎是这世间最强武力,也不需伪造这等琐碎之物,自然可有效证明身份。
他顿时了然,当时赞叹这身份案比丝毫不比上世落后,竟如直接DNA绑定,端的是神妙无比。
检阅过身份案比,严松进入城内,视野顿时开阔起来。
入目之间有金色阳光普洒,遍眼是绿瓦红墙,那突兀横出的飞檐,那高高飘荡的商铺招牌旗号,那粼粼而来的车马,那川流不息的百姓行商,那一张张淡泊惬意的笑容,恰如一副俗世生活铺展的画卷。
他刚入城中,也不急着找常山郡郡守见面,而是先寻了大道旁的一家酒肆走了进去。上至二楼包间,点了几壶寡淡清酒,又要上一盘色香恣意的酱牛肉,他默然坐在胡凳上,聆听酒肆中酒客们那带些市井气息的私语声。
严松上世并未饮过白酒,而是这世进入执义门后方尝试过,他发现这世俗中的清酒度数极低,可能只有十度左右。喝着丝毫不上头,味道更像是上世的果啤,别也有一番风味。
有歌姬趺坐在席答上唱腔悠悠,窗外望去,熙琅城端的是一番泱泱盛世风景。
修行者也罢,世俗凡人也罢,能生活在现在这无边祥和的盛世之中,不得不说是全天下人的福气。
严松正欲让酒肆伙计再填上一壶清酒,忽听得楼下有酒醉之人争吵之声越发响亮刺耳。
他一皱眉,站起身来,走到楼梯过道处看向下方。
争吵者是两位高低不同、书生打扮的年轻人,也不知喝了多少,双方此刻虽醉意绵绵却也在高喊力争。
严松定神听去,入耳声竟是家国大事。
那位略高点青衣书生大声高喊,“大帝英明神武,我等愿尊称他为千古圣帝,然修行者乃国之附藓,除恶当急!立朝已三十三年之久,大帝为何不肯以雷霆万钧手段横扫这些修行宗派?他是不是皇帝做的久了,失去了立朝的初心!”
酒肆伙计听得这等放肆之语,直吓得腿若抖糠,瘫软在地不敢上前制止。
另一位矮点的书生勃然大怒,也大喊道,“你休要胡言乱语!大帝做事自有他的谋划,如若像你这样胡乱开战,怕不得我人间又要血流成河,回到那诸国乱战之时!”
那高书生也跟着大怒起来,一把将酒盅甩到酒肆青砖地面上,顿时崩的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