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这小王爷故意找麻烦呢。”苏蓉绣听完唐丰的话倒是淡然,手里的绣棚不曾放下过,那额头缠着白布的孩子还乖乖巧巧的坐在一旁替她分线。
先是姐姐、姐姐的叫,后来唐丰开口说你俩一个十七,一个十六,该是哥哥妹妹,姐姐弟弟什么的就叫反了,说这话的时候,显然也是忘了昨日是自己说的让人家照顾好这姐姐的话儿。
毕竟穷苦人家的孩子,吃不饱穿不暖,个子也跟着长不高,就这,还矮了苏蓉绣一小半个脑袋呢。
那孩子一听苏蓉绣才是妹妹,脸颊‘腾’的一下子红的厉害,手里分线的动作再快了几分。
唐丰问道,“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儿呢。”
整天就这孩子这孩子的瞎叫,若是让家中长辈听见,岂不是又得骂自己两句不成规矩?
苏蓉绣答道,“昨晚我便问过了,他不肯讲姓名,只说家里人都叫他小狗。”
“小狗?”唐丰的口气里带着讥讽,像是不肯相信这能是给人取的名字。
那孩子脸颊仍是红着,不过这回不是羞的,而是被那唐丰给臊的。
“为什么不肯说真名?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儿?可别是哪家的小祸害偷摸潜藏过来,想报什么冤仇暗仇的吧。”
苏蓉绣轻声笑道,“九郎哥哥就会说笑,快别逗他了。”
唐丰摇着扇子道,“我可没说笑,我这人别的不会,就这张嘴灵巧的很,说什么讲什么那都是一猜一个准儿,否则你当那九王爷如何就得要我一个人整日陪着他?”
苏蓉绣偏头去看那孩子,倒是也没认真,眼底尽是玩笑,“小狗,告诉九郎哥哥,你就是来找他报仇的,等着他哪日睡过头,打算偷摸着跑去捅他一刀呢。”
“瞎说。”唐丰乐得哈哈直笑。
这旧衣裳讨不回来,新衣裳却仍是要做,不好总是麻烦唐丰,苏蓉绣和小狗一块儿用过午膳后,便琢磨着偷跑去主房瞧那九王爷一眼。
想着就算不能原模原样的折腾一件出来,可至少做个合那祖宗心意来的也好。
听闻九王爷午休时间很短,惯常是用过膳后在榻上小憩一会儿便会起身寻人去陪着下棋作画,如果摒去那奇奇怪怪的性情和满身矫情的臭毛病,苏蓉绣觉得这人倒也称得上雅致。
唐家终是不比宫廷守卫来的森严,闲人来去倒也算得上是自由,九王爷住着的那间院子极大,正门有侍卫把守,不过苏蓉绣倒是也不在意,因为她压根儿就没打算走正门。
“三小姐,你就在这下头等吧,我自己攀上去瞧了之后下来再同你说。”
小狗十七,苏蓉绣十六,没法子叫姐姐,叫妹妹又觉着冒犯,思来想去,便随了府上的其他奴仆唤上一声三小姐。
苏蓉绣这会儿正忙着搬那垫脚用的石砖,抬头的功夫都不见得有,“你就算瞧清了那位爷身上穿的衣裳,你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还是我自己看吧。”
“如何说不清?不过就是个颜色,花样罢了。”
不愿意被这漂亮姑娘瞧不起,小狗不太服气的顶撞着苏蓉绣道。
要说这颜色可不止赤橙黄绿蓝靛紫,花样也不止是山高水长和花鸟鱼虫,听出人家口气里的不痛快时,苏蓉绣搬着石砖的手指头便是一顿,抬头看小狗的时候眼底里含着笑意,从来也不是个会和人家争辩的性子,苏蓉绣向来最是温和。
“那你去瞧吧。”捡了块儿头尖的石头,苏蓉绣道,“尽量别想是什么颜色,就大概像什么,比如像竹叶枝丫的绿,比如像池塘里荷叶的绿,又比如像玉屏障雕栏上的绿。”
打了几个比方,尽量想要把自己的意思给表述清楚。
“还有花样,花样主要看袖口和衣摆,明纹还是暗纹一定要瞧清楚。”
小狗听了苏蓉绣的话直点头,也不知道是上心没上心,总之摩拳擦掌的后退几步,一个箭步上前一脚踏上苏蓉绣方才垫好的那几块儿石砖,手指头抓着墙沿往上一撑,瞬间便探出了大半个身子去。
细胳膊细腿,咋一看跟三五天没吃过饭似得人,身姿倒是矫健的很,苏蓉绣担心的上前伸了些手出去,打算要有个什么意外她好歹能接着些,谁曾想人家也压根儿不需要,只架上一条腿去,整个人便稳稳当当的挂在了那墙上。
九王爷今日闲来无事,不想吟诗作对,便随手招了几位漂亮姑娘来着院子里种花让他瞧着玩儿。
自己往那大躺椅上一靠,微眯起眼睛摇摇晃晃的,打扇子的姑娘手臂都折酸了也不敢有停顿的动作,面上还得挂着笑。
姑娘们也不知道是哪家送来的,总之不是真花匠,拎着裙子,手握团扇,在太阳底下暴晒的口干舌燥却仍是要表现的自己很开心的模样,打打闹闹,穿梭花丛。
干净的衣摆和鞋边都蹭上了不少恼人的泥泞,心下厌烦,和身边的姑娘们也并不熟识,更是厌烦。
小狗爬上墙沿瞧见的便是这么阳奉阴违的一幕。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面上敬你是九王爷,背地里还能骂你是狗娘养的。
这些纨绔子弟们的爱好也是让人不敢苟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