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小芜手里拿着一根树枝,闲着无事就掰断成了几截,又往正熊熊燃烧火堆里面扔了其中一截树枝,正在燃烧的火焰立时发出‘哔剥’的声音,溅出星星点点的火星。 顔小芜吓了一跳,可是可能有些困了反应到底有些慢,被游咫拉着把手挪开,才万幸没有被溅到。 其实这堆火光以符篆点燃,长久不息,根本没必要再去添些其他助燃物,她就是有点困了,想做点什么来强撑起精神来。 如今已经是要后半夜了。 游咫果然没有食言,说给她讲那天上星宿就给她讲的上下五千年、爱恨离别种种神仙故事讲的她听得聚精会神。 他们两个以谈星星起头,从天上万千星宿聊到滚滚红尘、大千世界,那北界无规无矩的妖魔,那南城道貌岸然的法师,哪个镇子上的莲花开的最好,哪一家酒楼做的食物最最考究,诸如此类。 她才发现游咫真真是个风趣讨人欢喜的妙人儿,什么都懂,天南海北、人间琐事全都讲的绘声绘色,好像他真的曾经都去过一般。 他才多大啊,能去过那么多地方么,更何况北界魔修之地,哪里是一般修士能去的呢。 他们两个人就这样一路聊到现在,顔小芜说话已经有些含糊,眼皮都直打架。 “那……你去过花楼么?……传说那里公孙姑娘一舞动京城……” 顔小芜心下向往,想着什么时候一定要去见上一见,所谓江湖故事与传说,最令她向往的无非是名动京城的美人,和独孤求败的剑客。 “见是见过”他不置可否,微微撇撇嘴,“只是完全不如所传,也就是艳丽罢了,到还不足以惊人。” 上辈子虽然下场凄凉,好歹是混到了魔尊之位,偶有宴席,也常常有人献上舞姬。 传闻中名动京城的公孙姑娘他也是曾见过的,只是远远不如传言一般令人‘一见便酥软了半边身子’,美则美矣,只像个无灵魂的瓷器。 “欸……我还想着什么时候能去看看呢……那你见过那无双公子么……据说那无双公子貌赛潘安……”顔小芜半侧着脸枕在膝盖上,说的断断续续。 ‘’你困了,睡一会儿吧。‘’他低声对她说道。 不行,这里妖兽遍地,万一有什么危险,总得有一个人醒着,她又不好意思让他就这么守着自己守一夜。 “没事,我在这里守着,不会有事情的。” 那多不好意思啊,她用力摇摇头。 他低垂着眼睛,轻轻冲着她吹了口气,她只见眼前一阵子烟雾迷蒙,画面都模糊来,上眼皮一碰下眼皮终于昏昏沉沉睡去了。 他轻手轻脚把她的脑袋放到自己的膝盖之上,又为她罩了一件外衣。 她有着颜家一脉相承的好容颜,眉若远山含黛,睫毛如蝶翼,只是尚未长开,仍有一丝稚气未脱。 他忍不住把她柔软的青丝攥在手中,微微卷了卷,那柔软的一寸就顺着他的手指节蜿蜒开来。 她那蝶翼的睫毛微微抖了抖,他怕弄疼了她,于是立刻松开手指,于是那柔软的青丝就兀自垂落下去,伏贴地栖于她的脖颈之间。 却有那么一根,从中断开,落在了他的掌心。 他暗道一声抱歉,就小心地把这根断发收藏起来。 夜幕低垂,沉星烂漫。 他们两个人还没来得及见到后山禁地的朝阳,就被掌门大人一剑直接破开禁地结界提前救出去了。 此时夤夜时分,天边星子仍旧黯淡无光。 有一道湛蓝色的剑光从远方骤然亮起,带着无穷的威压之气,震的四周围草木纷飞,树叶哗啦啦齐齐抖动响个无歇无止。 掌门大人一剑只是要破开结界,剑意已有所收敛,仍然凌厉至此。 顔小芜被剑意激荡,立时动了动手指,意识从迷梦中挣扎而出,有了一丝意识。 她尚且有几分迷糊,脑袋一歪,差点从游咫膝盖间滚下来,还好被他扶助脑袋锁进怀中,只闻到那莲花清淡的味道似有似无地传来。 再一睁眼,对上的那双眼睛目光深邃。 顔小芜看着那双眼睛,也眨了眨眼睛,灵台才渐渐清明,终于想起来今夕是何夕。 “咳咳……” 身后传来熟悉的咳嗽之声。 摇曳的火光明明灭灭,夜色暗淡,冷风凄凄,这捉奸似的氛围为何如此令人熟悉。 且,令人心塞不已。 顔小芜立刻从那‘膝枕’上爬起来,直起身子,果然看到了方铖。 他双眉微拢,似有疲色,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整张脸写满了‘我很不爽’几个大字。 她刚想调侃他两句,一思量觉得不对劲,目光沿着与方铖平行的方向向左平移,果然看到了一位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道长。 这道长容颜却是依旧,并没有呈现出天人五衰之态,扔如壮年一般,剑眉星目,鼻若悬胆,从额心划至左眼眼角一道刀疤更衬得他不怒也自有一派威严在。 昆仑掌门。 想来刚才破开禁制的剑气便是由他所出了。果然非同凡响。 没想到和大名鼎鼎的花掌门第一次如此接近,就是因为如此别开生面的理由,在如此别开生面的地方。 是方铖担心他们在里面出事情了,才找来的掌门么。 还是掌门发现有人擅闯禁地,自发地寻来了,并且在路上顺便拐到了方师兄陪同。 顔小芜想了想方铖的满脸不爽,立刻猜测估摸着是第二种情况了,任谁大晚上被抓了壮丁,也是要有几番不悦的。 “万幸没有事情。此处不甚好,且先出去罢。”掌门似乎是看到里面没有没有闹出人命案子,眉头微微松了松,只抛下一句话“去刑堂。” 说完,掌门他甩甩袖子,便径直去前方开路了。 到了刑堂原已有人候着了,蓝衣少年站的笔直如松,红衣少女站在他身旁不停用手转着头发,实打实地不耐烦。 甫他们四人一进门,红衣少女立刻也站的笔直,把暴躁浮戾的气息通通收拢。 掌门几步便立于刑堂高台之下上,他目光拢着月色,眼神里仍然冷冷淡淡,遥遥抛下一句话“谁关的禁地入口?” 顔小芜还没来及应下,游咫已经抢先一步,说的斩钉截铁“是弟子。” 掌门不喜有人违反昆仑禁制,向来惩罚起来毫不留情,他也更讨厌别人的欺骗,惩罚更是与前款罪责不分伯仲。 顔小芜几句辩白与解释在嗓子里面晃晃悠悠转两圈,就又咽回去了。 “呵,可真是郎情妾意我都要感动了,父亲,事情可不是这样的。顔小芜她心里面惦记着她那种发了狂的妖兽,可是不仅为难于我和子鄞二人,还悄悄关了禁制,那个游咫也不知道动得什么心思,只想包庇于她。他所说的,可并非实话。”花袖闲闲地开口,三言两语,字字锋利。 掌门泠然的目光扫过来,顔小芜终于先游咫一步开了口“我那灵兽尚处幼年期,素来乖巧,同门皆知,前几日走失不知道让谁关到法器里面去关了一阵子,它从里面逃出来的时候便暂失了灵智,闹出如此动乱我也很是歉疚。” 她结合这那日眼睁睁见着她的小灵兽跑到花袖房间中,还有妖兽会发狂的几种情形略加猜测,如是反驳道。 掌门又看了看方铖,方铖本与此事无关,闲闲地立在一旁,看戏似的。 “那只灵兽为‘云夜’之灵,应风雨而生,自是乖巧温顺的。” 掌门又看了看游子鄞,他立刻拢了拢袖子“子鄞下午才得知妖兽伤人之事,除此以外一概是不知的。” 一推四五六,谁也不得罪,的确是个长袖善舞的。 “呵,那又怎么样,发狂了便是发狂了,这妖兽便是不能再留在我昆仑。” 花袖想着即使不能惩罚到顔小芜身上,把这是高阶灵兽弄走,相必也能让她心疼上好一阵子。 掌门修长的手指扫过高台上的栏杆,捻了捻并不存在的灰尘,略一思忖,便扔下两张上红下黑的竹签。 这书签上依施罚人心意写上刑罚,如果受刑者如约收完刑罚,这竹签自会化为灰烬,施罚者也自会知晓。 一张仍在游咫身边,上书戒鞭二十。 游咫伸手刚好稳稳接住“弟子领罚,谢掌门开恩。” 一张仍在花袖脚侧,她也不接,就让这竹签落在脚边,落下一地刺耳的刮擦声音。 “我是太纵容你了。禁足一个月,没得商量。” 她一跺脚,似是很不甘心“父亲!” “你怎么这样……” 掌门说完话,一甩袖子便凭空消失于高台之上,已是自行离去了。 用作刑罚的是九节长鞭 此九节长鞭带着九霄雷电真气,一鞭子抽下去直抽的你浑身发抖、血肉翻飞,比起一道雷劈在身上有过之而无不及。 据说受过此鞭刑的人刚开始都是吱哇乱叫、嚎哭一片,最后都是吱都吱不出一声,然后奄奄一息被抬出来的。 也据说游咫是这百年来难得领了鞭刑,还能自己站着走出来的。 虽然如此,她还是收拾了不少瓶瓶罐罐的前去探访他。 很偏僻的地方,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在昆仑颇受排挤的他竟然有自己的一片小院子。 他此时刚刚沐浴完毕,松松垮垮穿着一身里衣,听闻敲门声才匆匆披上外衣,腰带很随意的扎起来。 他打开门果然就看见了顔小芜站在门口,抱着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瓶瓶罐罐。 顔小芜站在门口,就看见游咫玄色外袍松松裹在身上,露出一寸精致的锁骨和隐约可见的肌肉轮廓,乌发垂肩,发梢有水珠滴答,沿着修长的脖颈一路滴答到锁骨之上。 他此时正风姿绰约地斜倚在门边上,桃花眼微挑看着她。 啧,真的是妖顔惑众了这家伙。 唔,没想到啊。 “不知道你伤的怎么样了,我左思右想总是担心,便来看看有没有帮得上忙的。”顔小芜说着指了指自己怀中抱着的一堆瓶瓶罐罐。 “倒不打紧。”他看着她,勾起唇角笑了一笑,“要看看么?”说罢伸手扶向本就系的松松垮垮、摇摇欲坠的腰带,一副马上就要宽衣解带的样子。 顔小芜连忙让他打住“不用了,不用了……” “外面露深寒重,你先进来吧。”他说着侧了侧身子,算是请她进来的意思。 于是顔小芜就跟着他的步伐往里走去,屋子里面倒也没有多余的装饰,床与书桌全是深色素雅,毫无点缀的款式。 ‘’我这里有些治外伤的药,用好了不仅伤口好的快还不会留疤。”顔小芜直接切入主题。 切入完主题她才觉得自己真的像极了上门搞推销的。 游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到床上去了,衣衫半解,彻底露出修长的脖颈,背部白皙结实有力,线条流畅利落仿佛一笔勾就。 “你帮我吧。”他回过头冲她笑笑,三分撒娇七分霸道。 喂喂喂,怎么好好的又开始脱衣服了。今天我们是绕不过去这个环节了么。我并没有其他意思啊,我就是单纯的来送个药啊。 不过看到他背后那些纵横交错的鞭伤之后她也不好回绝了。 那些伤口还泛着红印子,趁在白皙的背部真是令人不忍心看。 算起来,也算是为她受的伤。 她走过去坐在在他身旁,瓶瓶罐罐都摊开来,开始帮他细细涂抹起来。 白皙柔软的指腹站着冰凉的药膏一点点擦过他背部裸露的肌肤,带起一片温度和草木馥郁的香气。 他闭着眼睛细细感受那手指所划过的地方,只觉得这么多年内心深处许多意难平的小褶皱全都被一一抚平。 想一想,不过是二十节鞭伤,还挺划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