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他一双清澈的眸子望着顔小芜,仍只是沉默不语。 “那你为何从昆仑一直跟着我到这里,你究竟有什么想说的?我会认真的倾听你的心意,并想办法替你解决的。你放心,我一定说到做到。”顔小芜尽力使自己的表情平和一些。 那小道士眼睛眨了眨,嘴唇微微动了动,却依旧没有发出声响。 时间在僵持中前行了片刻。 顔小芜提着灯笼果断向着靠近他的方向前行了一步。 小道士他吓得瑟缩了一下,手中那闪光的东西明显晃了晃 。 不知道是死的时候曾受到过非人的折磨才形成的后遗症,还是天性就是这怯怯的小兔子模样。 “……” “……” 那小道士他终于缓缓抬起手,张开嘴,然后用手指了指自己口中。 口中的舌头已经不能被称之为舌头了,看样子是被烙铁之类的东西烫过留下了一片奇怪的符号印记,整个舌头其余的地方已经烂成一团。 这大概是某种禁言咒术吧,只是太过于残忍了。 顔小芜的瞳孔猛地收缩,提灯笼的手也是一顿,立刻想起了那个黑黢黢的山洞里她曾见过的惨烈事故的遗迹。 “究竟……”究竟是什么人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如此……丧心病狂。 小道士低垂下眼睛,睫羽轻轻颤了颤。 他向着顔小芜伸出手来,递给了她他之前一直揣在手中的闪着光的东西,那是一只黄金为翅、上嵌了不闪紫色宝石的金色小蝴蝶——金色的小蝴蝶上侧有明显的断口,看样子应该是嵌在什么首饰上面,然后因为大约是战斗或者是什么原因从原本的位置中掉下来的。 “这是那个人身上掉下来的么?”顔小芜接过那只金色的小蝴蝶,问道。 那个小道士点点头,又皱着眉轻轻摇了摇头。 “那你可还有印象,他究竟是……”顔小芜追问。 小道士皱着眉头似乎在想怎么表述这个回答。 梦境之中的黑色有实感般的骤然压低了一些,远处的街道路径开始渐渐崩塌,石砖碎木片片飞散与半空之中。 小道士咬咬下嘴唇终于下定决心一般走进她的身边,然后拉起她的手心靠向自己,一笔一划在她掌心写下两个字。 第一个字是‘昆’,第二个字只写了三画尚未写完,梦境彻底崩塌,小道士连同那些街道全部都变作了一片虚无。 这一片□□是小道士留在人间的最后残念,梦境彻底崩塌之后他应该就七魂归位、重入轮回了吧。 他没写完的那个字,应该是个‘仑’字。 两个字合起来便是‘昆仑’,他的意思是说那个人竟是昆仑的人么,还是别的什么意思。如果那个人其实是本来就一直藏在昆仑之中那么在那之后严锁山道,满处搜寻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便可以很好解释了。 顔小芜她的意识一瞬间回到了客栈,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模模糊糊地想着。 白若缩在角落里面睡得很熟,传来均匀而又有规律的呼吸声,窗外月色仍旧很好。 她眨眨眼睛,意识半梦半醒之间尚还不清明于是又睡着了。 第二天便是去紫霄送信,紫霄本来离他们待的小镇不远,他们两个人坐着方铖的鸟车没多久就到了紫霄宗门。 玄鸟在云遮雾绕的山崖之边盘旋几下,立刻稳稳停下,山崖之边已经有了不少人等候,全都是统一的紫色锦袍上绣凤凰银纹——看样子是知道他们要来,受掌门之令前来迎接。 那一堆身着紫袍还纹了凤凰的人中气质最为出众,站位最为靠前的一人,见他们下来,立刻恭恭敬敬抱拳“听闻昆仑贵客前来,掌门特意派我等前来迎接。……贵客这边请……” 被他们引去正殿,一路上这位小生和方铖你来我往尽是些没营养的客套话,尚还未入正殿只看着远处高大巍峨的建筑物还有脚下的白玉台阶,顔小芜觉得自己已经头大了起来。 紫霄掌门也是一袭紫色锦衣,腰间一圈银腰带纹了凤凰纹路,额心一点红衬得原本苍白的脸更加有几分病气,这位,看上去真有一份文弱书生的气质。 正殿之上,顔小芜听着他们的客套话恭恭敬敬站在原地,眼神却不动声色地四处乱瞟。几乎所有人不管本身有没有兴趣,都把全部注意力投向了昆仑来使和掌门,唯独人群中有一个光头,一脸毫不遮掩的烦闷不安真是十分突出。 顔小芜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这位不仅发型粗狂,长得也浓眉大眼有几分阎王威严,虽然看上去尚还年轻,已经有了一股子雪白肌肤遮不住的屠夫气场。 光头似乎察觉到了有人在看他,皱了皱眉四处寻找那道目光来源,顔小芜立刻转开目光,开始盯着掌门身旁红木柱子上的银质雕纹假装正经。 “贵派送的凤尾羽琴我甚是喜欢,真是有心了……我年轻的时候和你师父也曾一道出游过,有过几分交情……没想到如今两人的徒弟都有这么大了……”那位文弱书生般的掌门说道。 顔小芜咋舌,这位和伊仲真是画风差太多了,有点难以想象当年的场景。 “听说昆仑前一阵子出了事情,我亦是甚为忧心……真怕是山雨欲来的前奏……但愿不要出事情,但凡有我可以帮的上忙的情贵派尽管提出来。” “明日就启程走么,真的不再此多留几日……哦,你们想来也有很多事情要忙,那便不留客了,以后如果想来情千万不要客气,我也可以略尽地主之谊。” 令顔小芜一个头两个大的这段过场终于结束了,当晚留宿在紫霄宗门,第二日便要启程赶往下一个地点送上请柬。 顔小芜没有想到半夜竟然被屋外的喊叫声音与脚步声音惊醒了。 透过纸窗只看见外面明明灭灭的橙黄色火光和断断续续的低语声音。 “我看到他往这边了。” “四处搜一搜。” “千万不要放过一个角落,无论如何不能放跑这个贼人。” 这是半夜又出什么事情了么。最近还真的是走到哪里都不太平啊,难道我身上自带‘走哪哪出事’的特殊气场了么。总而言之,希望这个麻烦不要找到自己门上来就好。 她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正在想要不要出去看看还是先睡了算了明天再打听究竟发生了什么。 突然就发现从身后伸出来一只手捂住了嘴巴。 所以说这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嘘~”身后的那个人凑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这声音有点耳熟啊。 一转头果然看见了在风行镇素有几面之缘的游公子。 这位游公子虽然神神秘秘的,但是并不像是丧心病狂、心狠手辣的人,应该是没有危险了。 “他们要抓的人是你?”她送了一口气,然后问道。 “当然不是了,我可不做这偷鸡摸狗的勾当。”他的话听起来竟然有几分委屈。 “那他们在追的是谁?” 他还未做解答 就听见屋外的脚步声和门口断断续续的交谈声也都渐渐远去了。 “快追,我看到信号了。” “那个人在那边。” “哼,这小贼竟敢来我紫霄寻事,今晚就让他知道知道我们的厉害。” 那橙黄色的火光也都齐齐消失,整个房间又重新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他们要追的是一个潜入宝库妄图偷窃的小毛贼。我不过是临时路过,拔刀相助,替他们阻止了这毛贼的不义之举。只是做好事不留名不想让他们知道,才临时躲起来的。”游公子说完还似真似假地叹息了一声。“这里宝库里的宝贝远没有我家里的一半多呢。” “……”还真是十分清奇的逻辑,听着就不怎么可信。 不过只是窃宝么,自有他们紫霄的人去处理,与我无干系,管他作甚。 “对了,小姑娘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你。”游公子叹息之后,终于正色问她。 不知道这位脑回路清奇的游公子会问出什么问题来。 “小姑娘,你有没有一个哥哥?“他问道,“我曾经在一个小镇偶遇过一位小郎君,心中甚是欢喜他,只是后来就再也没有找见这位小郎君了。今日一见姑娘,竟然觉得有几分相似,所以唐突有此问,不知道是否造次。” 造次!相当地造次!我和那小魔修究竟是哪里像了,鼻子、眼睛、眉毛、全都不像啊,游公子有眼疾就快去治一治吧,再顺便治一治脑回路是最好的。 “没有。”她回答的斩钉截铁。 “唉,看来是无缘再见了,我这许久未见,竟然是想他的紧。”游公子在她身后又是一声浅浅的叹息。 “少侠你还有事么?没事就就此别过吧,你看外面人也走了,您也赶紧趁着天黑走吧,不然一到早上大家没准就发现是你做的好事了,和您的初衷违背多不好啊。”顔小芜眼神倦倦,打了个哈欠,开始下逐客令。 那位游公子再次正色道,“你说的甚有道理。那我便走了,我们后会有期了,小姑娘。” 谢天谢地,终于可以再次进入梦乡了。 捂住她嘴巴的那双手终于松开,从身后抽走,就是临走的时候顺着她的头发恋恋不舍绕了一圈才走的。 “唉,我本来还想趁着夜色窃个美人走的呢。”他临走的时候附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丝丝缕缕的气息缠绕在耳畔有点莫名的痒。 这位游公子,我们还是不要再有期了吧。 第二日说要离开紫霄赶去其他地方送请柬,没想到竟然是没走成的。 昨日来迎接他们的那个小生一大早便候在他们住处外面等着他们,只告诉他们“未能让贵客如期归去,十分歉疚。只是掌门临时有要事相谈,二位请随我来罢。” 一路跟着那个小生来到正殿,正殿之上掌门居首,左右两列人依次排开,竟然阵势比昨天还大。 “这是干什么?”顔小芜用传音秘术问方铖说道,他一向善于打探消息。 “据说昨夜宝库进了窃贼,好像还是个魔修来着。”方铖回答道。 “丢了东西么?”看这紫霄宗各层级弟子满屋子济济一堂的架势得是丢了个传派之宝吧。 “没有。那窃贼也是有趣,进去了宝库竟然什么都没有偷得就走了,走的时候竟然惹出了大动静才召来巡视的人发现他的。” 这窃贼相必想偷的也不个寻常之物,只是没有找到还是被人阻止才没拿到他想要的呢?临走的时候惹出的大动静怎么也不像是可以悄悄潜入这里的盗贼犯得低级错误,倒是很可能是为了阻止他的人故意发出的声响呢, 那么说来,昨天那位神神秘秘的游公子说的竟然有可能是真的了。 “这和昆仑之前的几起案子,难道会有所关联么?”不然也不会拿出这样如临大敌般的架势来。 “他们确实是这样猜测的,只是现在我们对于其余的消息也都还一无所知,难以推测。”方铖望着那位紫霄掌门站的高台之上皱了皱眉,“想来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平静了。师妹,一回来就是这么刺激的剧情,什么感想?” “不觉得刺激,只觉得心累。”顔小芜说罢皱着眉抚了抚心脏。 站在高台之上的紫霄宗掌门终于清了清嗓子,下面顿时一片安静,众人目光齐齐投向他。 “召集各位来到此地只是为了告诉各位昨夜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后他便把事情经过言简意赅的叙述完了。 “……所以这几日会严格排查窃贼,希望各位积极配合。有什么线索也请尽管来向我说明吧。” 这话说完没多久便把众人都遣散了,只留下方才站位便比较靠前的几人,还有顔小芜和方铖两个昆仑来使。 顔小芜目光在留下的几人身上扫过,发现那天那个凶神恶煞阎王似的光头也在列。 紫霄宗掌门尚未发话,仍只是沉着脸仿佛在思考什么,那光头倒是一脸的愤愤不甘心“要我说,肯定是那楹芳尊者那狗厮鸟搞的鬼,想必定是为了钥匙而来。我们不如就联起手来杀上门去,省的在这里担惊受怕的。” “钥匙?难道是传说中……”顔小芜再次用传音秘术问方铖道。 “我想你可能猜对了,就是传说中有三大门派保管的那四把钥匙,只是这传说年代过于久远,这么多年谁也没见过那钥匙,就只是变成一个传说罢了。”方铖冲着她的方向微微偏了偏脑袋。 这个传说真的有点槽多无口了,为什么三大门派竟然是四把钥匙,那还有一把又放在那里? “据说集齐四把钥匙便可以打开一扇门,传说进入到那里的人便可以心想事成、得偿所愿。魔界的楹芳尊者这么多年都在寻找那几把钥匙。” 方铖继续充当着讲解员的角色。 集齐X个Y物件便可以心想事成、梦想成真,真是老套路了,这种东西往往都会带来悲剧,万能的许愿机这种东西就应该毁掉才好。 “师弟。”那位病弱掌门目光扫向那个光头低声说道,不怒自威。 他这个师兄向来脑回路直来直往的,令人担忧。 那光头终于住了嘴。 想不到这位粗犷壮士竟然是这位娇弱掌门的师弟。 那光头壮士旁边的人立刻对他说道 “贸然攻击楹芳尊者不仅胜算难知,而且万一真的不是他做的呢,岂不是让渔翁得利。这么多年各方势力想要寻找这四把钥匙的人可远远不止他一个,只是只有他如此大张旗鼓大张旗鼓、毫不避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