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越来越急,一拔人早被远远甩在后面,一前一后两道影子在一排排灰色的屋顶上追逐,陈荆逼近眼前那道巴掌大的人影。
那人身子下沉,隐入一户人家,陈荆跟着跳下,站定四面望开。
院落翠竹森森,不见人影,惟听得雨落在竹叶上沙沙作响,浓烈甘苦药味四处漂浮。
半隐入竹丛,细细打量,一行脚踏的水迹断在中间房屋门前。
闪身上屋顶,正待掀开瓦片看个究竟,不料才捏开一片瓦,一声厉喝夹着一道巨大的引力冲破屋顶将她往下拽:“屋上宵小给老子滚下来!”
陈荆一拍屋顶借力稳了身子落下。四面飞溅的碎瓦和水珠洒在方青石地板上,水泞斑驳、无迹可寻,无奈望向出声之人,不由愣住。
有男子年方二十,素白布衣端坐在案前,眉目如画,真正的眉目如画呐,沉静端坐,仿若可天荒地老,滴打在檐瓦上的雨声已虚化,天地之间余其一人而已。
“兀!你这贼婆从实招来,偷偷摸摸上房顶有何歹意?!”
边上一声大喝将她神智拉回来,白衣男子身边还站个胡络大汉。
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一个年轻男子,是唐突了。
捋顺湿漉漉的头发,扯平贴在身上的衣服,朝桌前两人抱个拳,道:“恕民女无状,民女乃城南人家护院,时下主家遭窃,一路被那贼人引至此地不见人踪,心焦不择路,误入宝地,还望大人海涵。民女即刻告退。”
说着,缓退两步。
“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凭得你来怀疑搜查,我看你个贼婆被人抓个现身就一派胡言,今日,你既然入了此地,就要留下一双脚!”
此国大律对私人财物保护得极紧,强闯损坏他人宅院,甚者要施以剕刑。可这屋上的窟窿不是这大汉自己拍出来的吗?
陈荆动了气,盯着那汉子冷笑道:“民女明言并致歉了,你想索点银子,开个价便是,可照这么无礼取闹,莫不是贼喊捉贼?”
那大汉身子一动欲往前拿住,白衣男子手轻抬虚拦,大汉停住身形,只拿双眼睛狠狠压着她。
陈荆皱眉,这人身上的气势是最不想打交道的那类。
声音低回甚是悦耳,面对面竟有幽然之感,“姑娘息怒,我等不欲多有为难。适才姑娘说为捉一名窃贼而来,小可在此屋已有半日,除了姑娘外并无他人来过此屋,姑娘若担心误事,不如报府衙派人搜查。”
陈荆眼光扫过桌面,桌面上摆着帐薄之类的册子,见着有写了一半的纸张,又望下桌底,两人鞋面皆洁净,真的没出过远门。
“我见着门口有沾水的足迹,以为……”
“那是我为我家公子端药进来踩上的。”大汉指指桌上的碗。
陈荆并不看那碗,转头看进白衣男子眼里,笑笑,抱个拳道,“多谢公子,后会有期——”
目送浑身淌水的女武在夜色里纵身离开,白衣男子缓缓说:“风行,你错了。”
身边的大汉讶然,“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