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在自杀!”埃美特高声嚷嚷起来,“或许你能躲开吸血鬼的感知,但绝对无法从他们手中逃脱!” “我不是为了逃脱,而是为了赢得胜利。”我向其他人论述自己的计划,大脑飞速运转,“你们可以赶在詹姆斯动手之前抓住他,我不会受伤。” 这次提出反对的是贾斯帕。这个吸血鬼有冷静而锐利的头脑,在一场谈话中经常保持沉默,但当他开口,就代表了绝对客观中立的意见:“那么你必定会置身险境,用一个人的性命换取另一个人的平安,这并不值得。” 我不在乎他说得对不对,现在除非有人拿更好的办法说服我,否则我绝不让步:“贝拉是我的姐姐,她值得一切!” “我们不是为了让任何人去送死才讨论计划的。”在这场争论即将踏进僵局时,爱德华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他死死盯着一旁架子上的花瓶,表情难以捉摸,脸色如同刚粉刷过的墙面一样惨白,“我认为……我认为伊丽莎白可以办到这件事,事实上这个主意比我们之前讨论过的都好。” 客厅里鸦雀无声,包括他的兄弟姐妹在内,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我同样没料到这个,在所有人之中,偏偏是爱德华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我。 “假使我们拖延时间,对方对福克斯了解更深,我们失去仅有的优势,她们的处境就更加危险。”爱德华一股脑丢出整句话,他从没有把话说得这么快过。 他害怕自己反悔,我能听出来,因为我也在竭力克制相同的冲动。 “是的。”我大声附和,“我的运动神经更优秀,就算出了什么差错,我也比贝拉活下来的概率更大。” 在吸血鬼面前,“出色的运动神经”究竟能为我带来多少优势,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我不否认这是一个可执行的办法。”贾斯帕简洁地说,看了一眼他的兄弟,“只要你们同意。” “眼下伊莎贝拉停留在拉普西,我认为詹姆斯不会放松对她的监视,如果要混淆一个经验丰富的吸血鬼,我们或许需要狼人们的协助。”卡莱尔提议道。 “我把手机留给山姆了。如果你们同意,我就邀请他到边界这边来,再让他带上雅各布——感谢现代科技。”我尽可能轻松地说,如果没有这些小玩笑,我会被死亡的阴影压垮的。 罗莎莉和埃美特毫不掩饰地表示了他们对这个主意的厌恶,但没人反对。 雅各布这一天过得必定很不容易:几个小时之前他还把狼人与吸血鬼都当成部族的传说,然后,突然之间,发现熟悉的族人都是狼人,还被告知自己也是狼人的一员,而他的女友成为了吸血鬼的狩猎对象。 狼人的本能还没有在他身上冒头,不过光是知晓卡伦一家的身份,以及山姆恶劣态度的影响,就足够他别扭了。 然而贝拉之所以会被詹姆斯盯上,有一半——至少三分之一的责任归咎于他,我很难对他表现出任何同情。 等到所有人都聚集在客厅里,我开始阐述自己的计划:“明天我会想办法拿到贝拉的外套,装作出门散心,开卡车到旧港口去。” 雅各布好心帮我解释:“拉普西北部有一个旧港口,当这里还是殖民地的时候曾经有渡船,天使港落成后,那边就变成了渔船码头,后来捕鱼的人越来越少,五年前彻底废弃了。” “查理和比利会在那里钓鱼。”我补充道,“那里平时没什么人,有船坞,还停靠着几艘旧船,很容易埋伏。如果你不介意,山姆,我希望让狼群在前半程护送我。” 山姆维持着他的狼形,蹲踞在离卡伦家的吸血鬼们最远的角落,紧绷得像块石头,当我看向他的时候,他微不可见地点头同意。 “到时让雅各布骑机车来找我,但我不肯和他回去,我们吵一架,我要求雅各布自己离开。两个,或者三个狼人需要护送他回村落,让詹姆斯有可乘之机,这看起来合情合理,他不会猜到卡伦家的人在港口等着他。” 爱丽丝指出这个计划里最大的问题:“一件衣服的气味太淡了,贝拉的味道我隔着一栋教学楼都能闻见,这瞒不了多久。” “这就是我们为什么需要雅各布——我会表现得很愤怒,然后雅各布抱住我要我冷静,这会混淆我的气味,而且让詹姆斯看清我就是雅各布的女友,可以降低他的警惕。” “我们没办法离得太近。”贾斯帕说,“就算有海风可以遮掩我们的味道,詹姆斯还是可以闻出来,如果站在安全距离外,我担心到时我们没有人来得及从他手下保护你。” “海水。”爱德华不容置疑地说,“有狼人在场,詹姆斯一定会选择在船坞内动手,我会藏在水下,海水会遮盖我的气味。” “没人问一下我的意见吗?”雅各布难以忍受地举起手,整张脸都皱在一起,“我是说,或许我们不需要做到这种程度?这像是背叛了贝拉——” “闭嘴吧雅各布!”我用力拍在桌面上,凶狠地吼回去,“我都还没要求你吻我呢!” 雅各布噎了一下,一脸纠结地蹲到山姆身边去了。 所以我最讨厌这种纯情的小男生。 老天作证,如果还有哪怕任何其他选择,我会乐意和自己姐姐的男友拉拉扯扯? “你这是在送死。”罗莎莉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为我的计划做出总结,“你这蠢货。” “我只是想保护贝拉。”我坚持道。 黑狼发出不耐烦的咕哝,起身走向玄关。 “他说他会确保狼群知道这个计划。”爱德华说,目光移到我身上,“请稍等一下,我想我和贝蒂需要一点时间。” 爱德华握住我的手腕,拉着我走上楼梯,他走得太快,我差点跟不上他。 我们走向走廊尽头的卧室,今天早上我经过这条走廊的时候,满脑子都被爱德华摇摆不定的态度填满了,而没有注意房子里的装饰;现在我看到在我们头顶上悬挂着一只巨大又沉重的木制十字架,它被时间打磨得格外光滑,从头至尾都是原木本身的颜色,没有任何其他装饰。 我无意识地在这圣器面前驻足,爱德华停下来看我。 “你在祈求上帝赋予你好运吗?”他问。 “不。”我仰望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神子饱受苦难的脸孔上仍有愁苦的慈悲,“我恳求他赋予我足够的勇气,能够战胜自己的恐惧。” “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类。” “因为你听不到我的软弱。” 当我们两人独处,我可以承认自己如此害怕。 我害怕直面一个真正危险的吸血鬼。 活着的感觉太好了,所以哪怕我已经死过一次,仍旧畏惧死亡。 爱德华没有允许我浪费太多时间在祈祷上,而是拉着我走进卧室。 他闭上眼,似乎在犹豫从哪里开始讲述:“我们的时间不多,我说最重要的……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并不能读到你的思想。” “我以为我们在这件事上有共识?” “或许和你想的不同,那不是一片空白,而是巨大的、恐怖的噪声。” “所以你逃跑了。”我接下去说。 “是的,”显然他并不是非常想承认这件事,拘谨地弯了弯嘴角,“那挺糟糕的,感觉像是有个人在你脑子里透过扩音器用指甲刮玻璃。” 我根据他的描述想象了一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你竟然还能坚持接近我。” “后来再也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我一开始只以为是个巧合;直到我们吵架那次,你试图挣脱我,那股力量又出现了,它刺痛了我的手指。” 爱德华的话唤起了我车祸那天的记忆。那天爱德华救了我,但在他赶到之前,某种奇妙的力量让我免于遭受灾厄。 我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回想着自己和对方吵架时的情况,伸手抓住爱德华的手腕:“有任何感觉吗?” “……没有。”他实话实说。 希望落空的感觉让我生出一丝埋怨:“所以你就是想花时间告诉我这个?我们甚至不知道它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我总得告诉你,虽然我讨厌想到最糟的可能,但万一……或许它可以让你不至于绝望。” 我们互相从对方眼里看到努力隐藏的恐慌,我们竟不得不向这种不确定的东西寻求支持。 “别把事情想的太糟。”我试图安慰他,“看在上帝的份上,你还是相信我计划的那个呢。” “因为你要求我这么做。”那张高深的面具又回到他脸上,“听着,伊丽莎白,我会信任你,尊重你,可如果你在这次行动中遇害,我也会将所有的过错全部归咎到自己头上,因为我没有在一开始选择阻止你,我亲手将你推向死亡,我会在永无止境的时间里自我憎恨,任由噩梦和懊悔蚀空我的身体,直至彻底步向毁灭。” “你不能用我的感情胁迫我。”我虚弱地摇摇头,假装的强硬从我的身体里流出去,“我不知道,没有人能保证这个。” “所以我也不能保证自己会一切都好。”他圆滑地说,却没能成功笑出来。 爱丽丝在敲门,提醒我们天就要亮了。 “好了,去吧……我们会尽全力保护你。”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语气里有种绝望的冷静,一双冰冷的、坚硬的手臂拥紧了我,“记得我的话,活下来。” 萦绕在我们之间的最后一丝阴霾散尽了,那双明亮的金色眼睛里有某种柔软而坚固的东西,让我知道自己能为这个人竭尽全力。 我在他放开手时抬起双手回抱他,将这个短暂的拥抱延长一个呼吸的长度,然后拉紧自己的领口,背转身走向一个未知的黎明。 “我会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