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路决凌真的见了那口钟——他才知道了为什么。
巨钟高约七八丈,宽约十几人合抱,而那根撞钟的木桩,竟然只有一个成年男子手臂粗。
他看了看巨钟,又看了看那根木桩,转头看看执事弟子道:“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他指了指那根木桩,又指了指钟,“他俩压根儿不配套,怎么撞的响?”
那青衣弟子道:“以丹田真元贯注木桩撞钟,自然能撞响。”
辜雪存:“……不是,这灌注真元一次得灌多少?”
弟子幽幽回答:“自然是多少能撞响就灌注多少。”
辜雪存:“……”
“每日晨钟、斋钟、晚钟、有客来时的客钟,皆不可延误,迟则多罚一日。这七日不需晨课,也不需返回天决峰。”弟子指了指旁边一块破破烂烂的蒲团,“日夜留宿此处即可。”
辜雪存心想,算了,撞就撞,反正总比去学宫上课有意思。
然而……他真的想错了,这口钟想要用那根胳膊细的木桩撞响,和蜉蝣撼树没什么太大区别,要撞响就基本要掏空他丹田几乎所有真元,一次下来简直汗流浃背,四肢虚软。
也真难为了鼎霄尊主能想出这法子折腾人,辜雪存咬牙切齿的想。
想象中轻轻松松的七日,其实度日如年,那些有事没事就登门拜访的小门派和求仙问道的散修,简直让辜雪存恨的牙痒痒。
好不容易捱过头两天,辜雪存撞完最后一声晚钟,瘫坐在蒲团上休息,他正呼呼喘着气,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清朗声音从钟亭外传来。
“阿月!”宋子沛正提着个小食盒朝他挥手。
辜雪存老远就闻到了那食盒里的肉香味,啃了两天干馒头,他嘴里几乎马上就本能的开始分泌唾液。
宋子沛走进钟亭,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今日晨课不见你,我原以为你又睡懒觉了,听岳师兄告知,才知道你被捉去了刑堂,罚了撞钟七日。我想着你未曾辟谷,这两日辛苦,就趁着晚上斋舍没人,给你做了点吃的。”
他打开食盒,只见里面几个菜碟上整齐的码着三四道菜,浇着浅色汤汁的半条清蒸鲈鱼、看起来就清淡爽口的炒三丝、一盅冒着热气的排骨萝卜汤、最后是个还没剥壳的卤鸡蛋。
宋子沛一边把菜往外端,一边温声道:“你家在登州,地处北境,想来不爱吃米爱吃面,所以我就只蒸了两个馒头和菜包子,也不知道够不够。”
辜雪存抬头看他,觉得宋子沛整个人都带着圣光,简直感动的热泪盈眶。
他一边吃一边口齿含糊的问他:“这都是你做的?”
宋子沛点点头,不好意思的笑道:“我还没入山门时,家里是开酒楼的,所以我也多少会那么一些。”
辜雪存由衷感叹:“宋兄你可真的太贤惠了。”
宋子沛一愣,失笑:“阿月你又开我玩笑。”
他们两个一个边吃边问,一个静静坐在边上,带着笑意回答。这画面和谐而美好,给这片静谧的夜色都添了几分生气。
然而看在路决凌眼里,却显得有些刺眼。
他紧了紧手里提着的荷叶鸡,一言不发的把那东西收进了储物袋。
辜雪存感觉到身后有人来了,转头一看,嘴里正啃的欢的排骨差点没掉地上。
路决凌正站在夜色里,神色冷冷的看着他。
宋子沛一惊,行礼道:“小师叔。”
路决凌道:“落了晚钟,为何不回静珩峰。”
宋子沛连忙低头,道:“弟子知错,这就回去!只是……想着石师弟刚刚入门不久,又受了罚,还不习惯……”
路决凌淡淡道:“我自然会让他习惯。”
宋子沛讷讷道:“是,小师叔。”
“回去吧。”
宋子沛于是只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山门钟亭。
辜雪存嘴里的排骨不知为何开始变的没滋没味,他把碗放在地上,心里莫名有点堵,闷声道:“你凶他干嘛,他只是心疼我挨饿……”
路决凌冷笑一声:“心疼你?”
辜雪存也终于怒道:“怎么了!我跟你才认识几天,无冤无仇的,你为什么非要跟我过不去……”
路决凌却蹲下身突然靠近他,那眸子深邃的让人捉摸不透,他寒声道:“辜雪存,你还要跟我继续装下去吗?”
辜雪存身上一僵,脑海一片空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