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遥离开了望归山。
他摸了摸身上,发现居然身无长物,银袋子居然都没了,除了兜裆布健在其他玉佩之类断然全部失踪……腰间更是一把武器都没有,前世自己的佩剑也不在手边……曲遥拍了下脑瓜壳,惊觉脑子里装的大约都是屎。这些东西都已经用来安葬时元了……时元的尸身,是他特地从桃溪涧拖回来的。
那么他如今根本无法御剑回到蓬莱,蓬莱离这望归山有十万八千里,只是坐马车就要两三个月的路程,等曲遥骑马回去,黄花菜都凉了,时元的尸首早都烂没了。
此时曲遥还只是蓬莱宫的小徒,拜入澹台莲门下刚三年,还上不得台面。小徒们皆由年长的师兄师姐代为看管,偶尔由师父授业。当初曲遥拜在澹台莲的座下,还是因为蓬莱的清奇和不羁救了他。澹台莲收徒条件宽,没有强逼着曲遥和他师父断绝关系,只以师叔身份教习他仙术道法。澹台莲有三个徒弟,宁静舟,季春水,还有一个女弟子秦雨棠。加上一个师侄名分的曲遥,共是四个。
曲遥呵呵一笑,澹台莲虽然名分上管的不宽,却依旧是他上辈子的心理阴影。
就在这时,曲遥猛地一拍脑门!若说今日是时元的忌日,那么蓬莱马上就要发生一件大事。
赏剑会,夺震旦!
如果回晚了赶不上赏剑大会,赶不上赏剑大会曲遥就拿不到震旦,震旦是最有力的武器,无论是夺殒生玉还是杀敌都必不可少……
可曲遥现下两爪空空,无论怎么走回去,都赶不上趟。如今他实在需要一柄仙器,不用多么好,就是块烂铁也行,只要能载着他飞到蓬莱就阿弥陀佛。
仙器这东西虽然听着飘渺,但和所有凡俗之物一般,都是要金银细软去买的……
曲遥长叹一声,一分钱难倒英雄汉,非常之时行非常之道,老天爷就是要逼良为娼。
他要弄钱!
曲遥连夜下山,走至大运河边,夜晚的运河旁,不止有经商的泊船,还有无数画舫,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脂粉暖香之气十里飘靡。曲遥随便找了一艘……东西一撂,豪迈道:“小爷到此,怎不见妈妈接迎?”
老妈子赶紧出门:“呦,仙长!老客呀快请进……”
干这行的都是狐狸成精,曲遥微微一笑,他素未到过这里,但是老妈妈却装成和他昨天刚刚见过面的样子。老妈妈细细一打谅,看那海水纹和白围巾,一眼就辨认出这是海水江崖纹和雪纱龙华衿,两者皆属蓬莱弟子……老妈妈心下旋即有点打鼓。凡俗人等都觉得蓬莱弟子是神仙一般的人物,金面看上一眼都实属难得,哪还有出来喝花酒的?干这等事还明晃晃穿着弟子服,这是等着被师父们发现把腿打断么?
“来两个姑娘,要水灵的!”曲遥豪迈道。
老妈妈搓着手上前道:“小爷,我们这里的姑娘,是先赏银子,之后陪客,您看……”
曲遥冷哼一声:“你还怕我不给钱?”
老妈妈没说话,却在内心道了句:对,我就是怕你不给钱。
曲遥旋即从怀中摸出一块牌子,那是蓬莱弟子的铭牌,乃是纯金打造。老妈妈立时便被晃瞎了眼,开心地收下了牌子,招呼了一群姑娘过来……曲遥打眼一看,只见老妈子一口气找了十来个,旋即恼道:“我就要两个!”
“人多玩的开心!”老妈子满脸堆笑。
“爷就要两个!多余的给我退了!”
老妈子无奈,哼哼一声,白了曲遥一眼。只得退了七八个姑娘,留下了两个给曲遥。一个长得四四方方,有点对眼。一个额头似板砖一般,嘴里尚有一股子大蒜味。
二人作了礼,却被曲遥一把搂进了怀里。
曲遥毫不嫌弃,一人脸上亲了一口。俩姑娘一瞧,主顾虽然看似落魄,却是个英俊少年郎,顿时心花怒放,正准备肉搏,然而曲遥却甜腻一笑:“小娘子们个个生的花容月貌,今夜花月正暖,不如咱们玩些什么刺激的?”
曲遥长相本就清秀英俊,更是有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微微一笑简直能把人心肝都软的化了。
“大爷说玩什么?”对眼的姑娘一甩头发,露出一抹月白色的酥'胸问道。
曲遥露出一抹邪魅狂狷的笑……
那一夜,大战正酣。
大运河边有数条画舫,风情月色无尽,有丝竹管弦之声,有嗯嗯啊啊之声,然而这之间混进去一个极不和谐的音调……
“一个三!”
“一个七!”
“我就剩一张牌了哈哈哈!”
曲遥大开杀戒,数了数银子,再赢点银子基本就能买块废铁飞回蓬莱了……然而这时候门口却出现了一个中气十足的怒喝。
“曲遥!你个混球!你居然还敢来这里!”
来者带着冷风一脚踏进花船,差点把船掀翻……曲遥定睛一看,心中五味杂陈,又惊又喜!只见来人浓眉俊眼,长相周正严肃,透着股不怒自威。
那是蓬莱师兄里,鲜少几个看得起曲遥的人。
曲遥的心中不知为何,鼻尖突然酸涩起来,心中突然萌生了一点倦鸟还巢的意味。
宁荡,宁静舟。
静舟大师兄。
他永远是嘴上说的最狠,做事却最软的那个。看似是个钢板般的男人,却有一颗豆腐般的心脏。
上辈子曲遥盗走殒生玉,被判海浮屠之刑时,所有人都对他避之不及。只有宁静舟,那个平素里似乎对曲遥最严厉的人,当初跪在蓬莱震龙台下,跪了整整五日。
曲遥被押解时经过他身边时,宁静舟看着曲遥破烂的衣服和深可见骨的伤口时,愤怒的如同一只濒死的狮子。
“你们谁打的我师弟?”他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
押解曲遥之人均无人敢应。
“你们且先退下,我有几句话要和师弟说。”
押解之人无人敢应。
“我堂堂蓬莱大弟子,连这样一句话都不好使了?你们先走!若师尊们有罚,就说是我逼的你们!一切账都算在我头上!”
押解的弟子面面相觑,最终退散下去。
“曲遥!你……”
宁静舟一脸恨你不怒哀你不争……却还没有说完,就被曲遥打断了。
“傻子师兄,回去吧。”
“你!!!”宁静舟眼中的恨意越发浓烈,他不是没有劝过曲遥,只要说出殒生玉的下落,他便可以保他一命。
可曲遥死都不肯说。
无论被处以何种酷刑,他都咬牙顶了下来。
“曲遥你就是个傻子!”宁静舟怒骂:“时元已经死了!你又何苦如此执拗!殒生玉能否救活他这还尚未可知呢!就算他活了,知道你是为了他沦落成这般模样,他当如何自处!?曲遥啊曲遥,你怎么就这么傻呢?”
“你又何尝不傻呢?”
曲遥抬起头,微笑着看着宁静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