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上寂然无声。
女郎?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上至堂官寺卿,下至文书皂吏,好像都失去了理解能力,明明每一个字都认识,但为何听字耳中却让人觉得艰涩难懂
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声轻嗤响起,秦无咎嘲讽的看向靖安侯,“陈侯是吧?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能对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下手的靖安侯,是个甚等样人,却原来不仅手段下作无耻,还会狗急跳墙胡乱撕咬,谢昌今日也算长了见识。”
“我说的都是实话,四年前你不见踪迹,我们以为你被害死了,还好好立了衣冠冢,谁知你竟胆大包天女扮男装。我只问你,你敢验明正身吗?”靖安侯死死的盯着秦无咎,盼着下一刻这张脸上就露出心虚慌乱来。
秦无咎确实变了脸色,但却不是心虚,而是怒色升腾,撩起袍角往腰带里一掖,紧走两步冲靖安侯就踹了过去。
靖安侯毫无防备,本就在柏擎苍手里吃足苦头的,哪里经得住,一下子被秦无咎踹倒在地。不等他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脖领子已经被薅住,秦无咎提拳就打。
公堂上所有人都惊着了,秦无咎都打了两拳了,皂吏们才反应过来,忙抢上前来阻拦,却被柏擎苍快了一步,拎起靖安侯扔到了一边。
秦无咎仍旧一脸的激愤,摩拳擦掌不肯罢休,太子殿下轻咳一声,她才仿佛回过神来,忙叉手请罪,“殿下,实在是那老匹夫欺人太甚,微臣一时没忍住,但他辱我致此,便是殿下要治臣的最,臣也要出了这口气。”
赵朔撩了撩眼皮没吭声,嘴角一丝飞快掠过的笑意让秦无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刑部尚书和宗正卿面面相觑,一言不合就开打,有这般生猛的的“小娘子”么?平时朝堂上议事,经常有官员会因政见不合,撕袍掠带的打起来,谢昌的举动倒是一点也不违和,但这场面换成小娘子……两位堂官不由同时打了个冷战。
瞥见这两位的神色,秦无咎再次行礼,“李尚书,赵宗正,下官的身世来历,东宫卫率和京兆府早有定论,否则陈侯也不会有这牢狱之灾,老匹夫如今无凭无据,红口白牙的诬赖朝官,他是在质疑东宫卫率和京兆府吗?今后若陈侯看谁不顺眼,这满朝衣冠,是不是你一句‘女郎’就得摘冠去袍?”
摘冠去袍,验明正身,除非是犯下大罪,否则好端端的扒掉衣冠,这对官员,特别是对读圣贤书的清流官员来说,是比死都严重的奇耻大辱。
“下官堂堂天子门生,圣人弟子,岂肯受下这等屈辱,随便扒衣服看男女?没这样道理,揍他一顿都是轻的。”
同样进士出身的李尚书非常理解秦无咎的气愤,但是,“公堂之上,还是要以理服人。况且陈侯算起来是你的长辈,他犯了罪,自有国法处置,谢探花亲自动手恐招认诟病。”
秦无咎可不想跟靖安侯府扯上关系,“我自姓谢他姓陈,是仇非亲,两不相干。”
李尚书瞄了太子一眼,心说这真不是你儿子而是外甥?凤眼一睁掖袍角揍人,活脱脱一个二十年前的赵朔。
是的,李尚书一点都不怀疑秦无咎是女郎,探花郎动起手来如此生猛,往那一站,虽萧萧肃肃美姿仪,没没有一点女儿形态。并且,李尚书又盯了秦无咎一眼,再次确认,脖子上确实是有喉结的。
再说了,太子已经承认的外甥,那就是外甥,没第二种选择,李尚书比谁都明白他这位太子女婿说一不二的性格。
因此李尚书也不纠缠这个问题,转而审问靖安侯,“陈侯若有证据,不妨当堂呈上,若无,你本就是戴罪之身,这般胡乱攀扯,只会罪加一等。”
靖安侯哪儿有什么证据,不过是按照陈无忧交代这么说,其实连他自己都不信,谢昌和他那个便宜女儿,出了容貌有点像,其他实在是天差地别。
靖安侯支支吾吾,秦无咎却朗声说道:“下官虽遭这荒唐可笑的无妄之灾,但若拿不出个说法来,恐致流言四起,这事辨起来其实也容易,不如这样,一个人的字迹撒不了谎,我写几个字,李尚书您就此字一问便知真假。”
李尚书颔首,他于书法一道上颇有见地,一个人的字习的是何字体,在上面下过多少年的功夫,一看便知,提审靖安侯府的婢女仆妇,跟靖安侯次女习字的情况一对照便知真假。
秦无咎把字呈上来,李尚书一眼就断定,这字至少有十几二十年的功夫,这与查来的谢昌五岁开蒙的情况是对得上的。
等问起靖安侯次女陈无咎的情况,竟没人知道她的字是什么样,细细审下来,终于从一个曾在陈无咎身边伺候过几天的丫头那里得知,陈无咎竟是不识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