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峰作为律师可以单独与萧然谈话。
“不是我们做的。”
“这个当然事实上大概连警方都不认为是你们做的但是做下这一切的人必然是冲着你们来的”高明峰说“先生的意思是虫洞程序既然是你制造的不如快点帮警方破解,复原监控系统,凶手既然大费周章屏蔽监控想来是留下了证据。”
萧然摇了摇头:
“没用的,能够把虫洞植入南江市的道路监控系统这样的人做事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他不是为了掩藏凶手身份而是为了警告我,虫洞是我写出来的,对方是要我知道,如果不收手我就会作茧自缚。”
“警告?”高明峰挑起眉“警告你什么?”
萧然又摇了摇头,显然这是他的秘密不欲为人知晓。
“你知道是什么人在警告你?”
萧然想到那满屏的红心,再联想到在天桥上收到的那张传单,眉头紧蹙他迟疑了一下:
“我还不能确定。”
“这个线索不能告诉警方?”
“不能。”
高明峰默了会:
“我知道了。”
一直到中午的时候,省厅派来协助的技术人员终于修复了被病毒覆盖的道路监控,画面上显示凌晨一点过后宋枢衡的车离开红枫小区,最后停在景亭桥不远的地方。
车上下来的男子戴着鸭舌帽,帽檐拉得极低,口罩遮住了大半面容,戴着一副医用橡胶手套,不能百分百确认是宋枢衡,但也不能排除是他。
就在警方打算继续审讯时,市局里却有人前来自首,声称自己是杀死陈畅的人。
“自首的人叫刘举,是个基佬,跟陈畅以前在某个gay吧里有过桃色纠纷一直怀恨在心,他本来就在找机会教训陈畅,昨天晚上宋枢衡殴打陈畅的时候他也在理发店外,觉得这是一个可以报仇并嫁祸给他人的好机会,偏巧宋枢衡跟他住一个小区,他在夜里开走了宋枢衡的车,拿走了宋枢衡放在车里的手术刀”
“啪”地一声,丁浩柏把棕色的卷宗袋狠狠砸在桌上,愤恨地踢了桌腿一脚,“有钱人真是无法无天!刘举分明就是他们收买来顶包的,妈的!这帮王八蛋把我们当什么?”
另外一个警察无奈地说:
“除了道路监控的事刘举说与他无关,其他所有作案细节他都交代得滴水不漏,从身形上看他和宋枢衡也非常相似,我们没有办法不采用他的证词,毕竟监控系统被侵入和谋杀案只是逻辑上可能存在联系,证据链却完全不足。”
“要说逻辑,”女警小谭说道,“这案子里就没有一点符合逻辑的!你说他们安排得缜密吧,连道路监控都有本事屏蔽了,既然有本事屏蔽,又怎么会不知道监控会被修复呢?再怎么样也不会大喇喇地开着自己车就出来吧!可如果不是他们干的,为什么要找人出来顶包?哪儿哪儿都说不通!”
“所以,”前面一个警察继续接口,“宋枢衡被嫁祸的可能性更大,但是他们兄弟两个矢口否认自己有仇家,可要是调查他们老爹的仇家,那可就太有得查了,还有宋萧然,他的配偶是穆南城,也不排除有人知道他们的婚姻关系,通过陷害宋萧然来报复穆南城总之这案子里面的猫腻太大了,现在有人出来自首,案情反而简单了。”
言下之意,竟是隐有庆幸。
袁固却出乎意料得心平气和,仿佛一点也不意外这个结果,他站在办公室的门口,目送着宋家两兄弟和穆南城等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然后招手把丁浩柏叫了过来:
“排查宋萧然所有的社会关系,包括他在京都的一切人脉,以及和傅予行穆南城都有关的人”
“老天!”丁浩柏不等袁固说完就倒抽一口冷气,“那得查到猴年马月!”
“再麻烦也要查,我有预感,陈畅这事,还没完。”
或者说,还只是个开始。
宋枢衡的脸色很疲惫,他毕竟是个救死扶伤的医生,虽然因一时冲动打了人,但是听说那人被杀,心里还是直发凉,他甚至不能确定那人的死亡是不是与自己有关,否则怎么会这么巧,他前脚跟人发生冲突,后脚那人就被杀了呢?
“刘举是谁的人?”宋枢衡问谢斯年,“我的车里有没有放过手术刀我最清楚,他不可能是凶手。”
宋枢衡知道有些人平日里会养着一些“闲人”,高薪厚禄富贵荣华地供着,等到“关键时刻”为主人家效命,穆南城手底下有,他们宋家也有。
谢斯年尴尬地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穆南城,他知道自家大少爷有那么些嫉恶如仇,可是这个时候作为既得利益者,就不要再不识好歹了吧。
“哥,”萧然神色有些冷,“古来就有孟尝门客,有些人养在千日,用在一时,如果不是刘举,我跟你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你在市局门口这样大声,是要警察出来再把我们请进去吗?”
宋枢衡一愣,有些无措地看着萧然。
“我知道你没有杀人,你知道我不是帮凶,这里每一个人都知道,甚至连警察都知道,但是那又怎么样呢?谁又在乎真相是什么呢?现在明面上的一切证据都指向你,动机,凶器,监控里的人身形跟你基本吻合哪怕有再多的不合情理,哪怕整个逻辑链完全说不通,证据就摆在那里!要么坐以待毙,要么剑走偏锋,你是要保我们两个,还是冲进去跟警察说刘举做伪证,你要维护司法公正?”
萧然雪白的面颊此刻犹如冰霜覆面,他越说越激动,拳头紧紧地握着,指甲陷在掌心里,瞳孔里有血丝漂浮,
“你跟我都在宋家长大,我们比谁都清楚,没有什么公道公正,从来只有成王败寇!被陷害也好,被利用也好,输的人死了就死了,谁愿意寻找真相还你清白给你报仇”
“萧然,”穆南城忽然抬手扣住了萧然的后颈,温声说,“让大哥先回去睡觉吧,我看他昨晚一定没有睡好。”
宋枢衡怔怔地看着萧然,他的喉结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但最终无力开口。
“你这样看不惯,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南江早就不适合你留下,”萧然将双手插在兜里,看着自己的脚尖,声音冷静到近乎冷漠,“你留在南洲,去西洲,到哪里都好,做你的医生救死扶伤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回南江来蹚浑水”
“对不起,”宋枢衡忽然上前抱住他,低低的嗓音里满是歉疚,“哥没有你想的那个意思,也没有蠢到”
他摇了摇头,不欲再解释,“哥给你添麻烦了。”
“吓到你了是吗?哥以后做事都不会再冲动,我说着要回来照顾你,保护你,却一再给你惹麻烦”
一股酸涩的气息直冲眼眶,萧然满心无力和歉疚。
“哥,”萧然抱住宋枢衡的腰,整张脸都埋在了宋枢衡的脖颈里,“没有,你没给我添麻烦。”
所有的麻烦分明都是我带来的。
宋枢衡身体一震,几乎是反射性地把弟弟抱得更紧。
韩臻乖觉地移开了视线,谢斯年欣慰于这对兄弟感情太好,只有高明峰敏锐地察觉到了一股冰凉刺骨的寒意和杀气?
他困惑地左右看了看,就发现自家老板整个人都绷着,削薄的嘴唇勾着几分冷锐的弧度,笑得又冰又冷,那眼睛也好像淬了寒剑似地紧盯着宋枢衡抱着萧然的一双手。
高明峰无奈地翻了个大白眼,不是吧,人家亲哥哥的醋也要吃?
谢斯年要将宋枢衡送回宋家去,宋仕明夫妇毕竟关心儿子还在家等着见人,萧然跟着穆南城上了车。
韩臻和高明峰坐在前座,穆南城按下了后座和驾驶室间的挡板,在萧然开口前直接丢出一句:“不是我安排的。”
萧然一愣:
“什么?”
穆南城面色凝重:
“刘举不是我的人。”
萧然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穆南城说:
“人不是宋枢衡杀的,证据本就不足,高明峰完全能够处理,我没必要节外生枝。”
萧然皱起眉头:
“肯定也不是宋家的人,否则谢斯年会知道的,那会是谁”
有谁会时刻关注他的动向,并及时伸出援手不,这并不算什么援手,他和宋枢衡没有殺人,不论是法律公道还是凭穆南城和宋仕明的斡旋,他们都不可能被定罪。
萧然的思绪飞快旋转着,就在他不经意往窗外一瞥时,他的瞳孔猝然一缩。
穆南城的汽车停在公安局的大院里,萧然正前方的视野里,有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正在两名警察的押解下往囚车走,那就是前来自首的刘举。
中午的阳光热烈地打在刘举的背上,男子银白色的t恤正中一颗红心像是滴着血又是红心!
“穆先生,”萧然敲了敲窗子,示意穆南城看过去,“你说红心一般代表什么意思?”
穆南城的瞳眸里滑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