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两人便起身打马往城里去,天光大亮才到城门口,进城后打马便往四味斋,知行估摸着陈恭就在临街的雅间中,上楼一看,果然就在。
“陈大哥,这位是长公主府的小郡王!”
陈恭起身行礼,冯己毫不掩饰地打量着他,轻嗤一声,不过尔尔。
三人一道坐下,陈恭让人上了新茶来,知行到窗前往下看,叹气道:“灾民只多不少,陈大哥,靠你自己还能再撑多久?”城中的粥棚,不少都是装装样子,只有四味斋这处一日三餐都有供应。
陈恭摇了摇头:“粮价飞涨,强撑着罢了。这次旱灾波及得广,平阳受灾最重,旁边州府的粮食也都紧紧攥着不愿出手。”
“赋税分毫不减,谯大人是不准备上报灾情了。”
知行转身看了一眼冯己,小郡王吃了一口清茶,笑眼如旧,声音却跟碎瓷一样清冷:“与我何关?”
这——知行被呛得说不出话,连咳几声,连话都不知怎么说,脸憋得通红。
陈恭笑了笑:“小郡王确实不该蹚这趟浑水。”
知行狠狠握拳,砸在木桌之上,冯己看着他,问:“你往京中去信,便觉得我一定会掺和你这些事情?我为故友叙旧而来,不是给你当器物用。”
本还绷直了身子的少年一瞬卸力坐了下来,他确实过分了些,此事不过姐姐随口一说,他便跟打了鸡血一般给冯己去信...抿了抿唇,垂首道:“是我有错。”
“我回老宅去。”
小郡王起身,也不管知行,下楼打马便走,知行想往外追,却先被陈恭攥住衣袖:“既然来了,带些东西回去。”
知浅正在罗汉床上坐着绣花,却见冯己气冲冲地进来,忙问:“怎么了?”等了一会儿不见知行,心道是不是两个吵架,便道:“我新做的牛乳白玉糕,尝一尝?”
冯己弯了弯眼,阿知总能想到他喜欢吃的,点了点头,知浅忙让人将点心和清茶端上来,给小郡王递了过去。
她也不急,等冯己自己开口。
小郡王有些委屈,猫似的嘴角耷拉下来:“阿知,我以为是想我才让我来的。”
知浅忍不住笑出声:“知行念你的很,他书房中你给的东西,每日都要自己动手擦拭,说来也是我不好,随口一句话他放在心上。”
“阿知说了什么?”
“那日他想让父亲给在朝的故交去信,父亲不同意,我便随口说了句,你不也有去信的人么。没想到他还真找到了你,现下细想,你有什么动作,最后还是得算在长公主殿下和将军的头上,不该轻举妄动。”
知浅叹了口气:“是我思虑不周了。”
冯己弯起眼睛,笑眯眯地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听阿知的话。”
小郡王笑得又乖又甜,知浅简直想揉揉脑袋,不过毕竟不是知行,还是把手收了回去,道:“若真是听我的话,就不要管知行怎么说,小心为上。”
“知行跟我认错了,”冯己将最后一块糕点放进口中,咽下去后才说:“我才不听他的。”
知浅刚想开口,知行又跟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顺手先扔给绒桃一个包袱,然后坐下猛灌了几口凉茶:“跑的真快!”然后指着包袱:“陈大哥让我带的。”
知浅让绒桃收好,也不急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小郡王瞥了知行一眼,恨不得把牙咬断,压了压火气问知浅:“阿知有没有做旁的点心?”
眼瞧一盘子都被这孩子给霍霍完了,知浅笑了笑:“想吃什么?”
“嗯,给我包一碗小馄饨,没他的份!”
知行张了张嘴想辩驳,可看冯己头转向一边不理他,只得丧气作罢,吃不得也是活该,先让这位祖宗把气消了。
知浅动身去厨房,想留这两个单独说话,没想到她回来之后,守在门外的绒桃支支吾吾地说了句:“只有少爷的声音,小郡王理都没理会一句。”
她进门,招呼冯己:“阿己,馄饨包好了,这会儿下?”
“嗯。”
知浅使了个颜色,绒桃便去小厨房让厨娘下馄饨。还教训知行:“只有阿己的份,半颗没有你的。”
知行耷拉着脑袋,没有就没有。
等馄饨上来,冯己吃了一口就放下:“没有阿知在上京城时候包得好吃。”
知浅知道他说什么,也有些不好意思,应道:“没有新鲜的虾蟹,不够鲜甜。”
小郡王还是扒拉着碗将馄饨吃干净,当夜就提笔给母亲去信,这平阳受灾太重,他在李家,连一碗如意的馄饨都吃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