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妃所在宫中,往往九曲回廊,一步一景,目之所及无不精湛。宫中婢女皆是环佩玲琅,走动之间摇曳生姿。寻常人进了这后宫中,难免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不过一般寻常人也进不了这地方。
阎渡川今日被柳妃召入了宫,自己心中也有些许意外。他和后妃八杆子打不着,怎么这荣宠正盛的柳妃娘娘会突如其来地召见自己?
一到合德宫,就瞧见柳妃正同云昭小王爷在庭院中下着棋玩儿,那小王爷本来面上嬉笑着,一瞧见阎渡川来了,面色一凝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对着阎渡川行了个礼:“祭酒怎么来了?是云昭课业没有做好吗?”
他不过八岁,心性还是单纯得很。见到那素来严格的阎渡川出现在这里,心中只道是不是自己抄临昭皇兄的文章被发现了。
阎渡川还礼道:“下官今日前来只是因柳妃召见,小王爷请放心。”
云昭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转身对着柳妃道:“母妃,儿臣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书未背,就先不打扰母妃同祭酒商议事情了。儿臣告退。”
说完,刚匆忙走了几步,就听见阎渡川在身后道:“小王爷,背书事小,还请下次不要再借鉴临昭王爷的文章了。你换个谁的文章借鉴不比他的强?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啊!”
云昭回头踉踉跄跄地又是行了个礼:“云昭明白了。”说完不等阎渡川再开口,一路小跑着出了宫。
待他一走,柳妃一双笑眼朝着阎渡川看了过去:“阎大人教这些孩子们很是严厉啊。云昭一向是个贪玩的,在阎大人面前竟然也能做出一副勤学苦练的模样,真是教学有方。”
阎渡川拱手道:“云昭王爷一直养在娘娘膝下,王爷能如此聪慧都是娘娘平日付出辛劳,下官不敢居功。”
柳妃轻笑了一声,扶了扶发髻,起了身:“大人真是个会说话的。以大人的才学品行出身,在国子监中做祭酒实在是委屈了大人。官职虽高,却无实权,都是一些琐碎之事。连本宫这些年都觉得大人是珠玉蒙尘了呢。”
阎渡川但笑不语,只看她接下来如何说。
柳妃观察着他的神色想找出些端倪出来,片刻之后却是有些失望:“景阳公主的及笄礼将在两月后初十五在永蔚台成礼。”
两月后初十五?那不就是八月十五中秋时节的时候?
阎渡川有了些反应:“不知是谁挑选的日子?”
“是本宫所选,本宫心想着中秋本就是个佳节,若能在那时候给景阳成礼,岂不是件举国同乐的好事情?怎么,大人有不同的看法?”
阎渡川道:“月盈则亏,中秋虽是个普天同庆的好日子,却并不适合作为给公主成礼的日子。不知娘娘可有同钦天监监正大人商议过此日子。”
柳妃垂眸一笑:“钦天监那边也说是个好日子,皇上亦没有异议。大人就不必操心了。”
阎渡川心下了然,柳妃现如今在帝王身侧如日中天,钦天监也必然不愿意得罪她。
“我今日找大人前来是为着‘戴簪’一事,先皇后早逝,无人在及笄礼上给景阳戴簪,这孩子心中怕是也不愿旁人替代她母后,所以,景阳指名要大人来替她行戴簪礼,说大人是她的老师,她心中对你十分敬爱。”
阎渡川心知肚明唐翎肯定不是自愿说出这些话来,脑海中勾勒出她说这些话的模样,心下感到有些好笑,却碍于柳妃不能表露出来,只用些微皱了皱眉掩盖过去。
柳妃看到他的表情,心生欢喜,心道这阎渡川果然如同传言一般对景阳不喜,于是说:“本宫想着大人心中大概是不愿的,可希望你能看在师徒一场的情分上再细细斟酌。景阳那孩子接下来一直到及笄礼成之前都不会再去学堂,也算是给你一个清净了。”
阎渡川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回倒是真在皱眉头。可柳妃看在眼中只觉得他是在为景阳的事情为难。
她再次出言提醒:“且皇上那边对你的态度你多多少少应该都有些了解,令尊在朝中执掌大权,连皇上都有些忌惮。此番大人若是应了下来,皇上必然会觉得大人可堪重用。”
“下官只是有一事不明。”阎渡川终于开了口:“下官若担了此事,究竟对于娘娘有什么好处,要这番不遗余力地来游说?”
他语气戏谑,话语间一点试探的意味都没有,每个字似乎是玩笑又似乎都是直截了当的发问。
柳妃盯着他看了许久,阎渡川迎着她的目光,两人之间没有丝毫的避让。最终柳妃移开目光,望向院中的梨树:“景阳生性冷漠,与我更是一向疏离。祭酒是她指名的人物,想来同她很是亲厚。我只是由着景阳的意思来罢了。”
阎渡川垂下眼帘,柳妃也不知自己说的话他信了几分,细细揣摩了他一番,却依旧没能揣摩出个什么来。
“大人意下如何?”她追问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