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本性难移(1 / 1)姑娘,造反吗首页

那个侥幸从连笙刀下捡了只手掌,还狗咬吕洞宾的领事女官,原来是皇后的娘家表侄女,怪不得气焰嚣张得三尺高。  连笙被带回去不久,就有人胆战心惊地向乐岚禀报,建议她进宫去赔个不是,毕竟打了一个宫女事小,伤了皇后的脸面事大,怕宫里怪罪下来她消不住。    乐岚觉得这些话很莫名其妙,且不说早上分明是她大公无私救了那女官,当时情况虽然混乱,可究竟谁是谁非满府的人都看得清楚,这人在将军府里又吵又闹,还对公主如此无礼,不治她的罪都是轻的,不过就是拉扯了一下,还能翻了天不成?    她并没有上心,心安理得睡了午觉,因为昨夜熬过了头,这一觉睡得绵沉且长,醒来未时已过,一张眼生的小圆脸在她上方笑道:“郡主可算醒了。”    乐岚一惊坐了起来,那个圆脸姑娘又道:“奴婢奉皇后娘娘的懿旨,请郡主入宫一叙,娘娘许久不见郡主,想和您说说话儿。”    这是动真格了?  她刚睡醒,神色还有些懵,圆脸宫女掩口笑道:“郡主先梳洗吧,奴婢在门外侯着。”    洗漱完毕踏上马车踏板时,乐岚忽然意识到,领事的女官告她的状是轻的,昭乐公主年仅七岁,她就敢让小公主接触利器,还险些伤人,这条才是最要命的!    她试探着问:“不知娘娘有什么旨意?”  宫女道:“娘娘只是派奴婢传话,旨意如何,却不晓得了。”    一路提心吊胆到了玉坤宫,她随着内侍官进门,却见重明正从殿中出来,擦肩而过时,他微微一笑,朝她点头致意。乐岚一怔,因为那笑容里,分明带着些警醒的意味,可知接下来她是活罪难逃了。    谁知进了殿门,迎面而来的却是一张春风和煦,暖意洋洋的笑脸,皇后免了她的礼,赐了座,宫女送上来一盏白瓷茶杯。这番又是赐座又是赐茶的,让乐岚有些受宠若惊,皇后大概是准备先礼后兵,定罪之前先客气一番。    闲话说过了一巡又一巡,皇后始终不见要发落她的意思,这时宫人来报,说天命司送了新的嘉瑞符来。  皇后命人收了,眉梢浮起一层淡淡的不耐,送符的人退下之后,向乐岚道:“你也看到了,皇上自从建了天命司,什么事都由着这些天师来,福瑞哪里是朱砂黄纸能求来的?前朝清明,后宫安和,为上勤爱,为民熙祥,这才是万民福祉之道。”    皇帝,不幸是个昏庸无道的皇帝;皇后,幸而是个深明大义的皇后。  乐岚附和了一句,皇后又道:“本宫知道,这些年侯府受了不少流言,侯爷征战在外,耳中倒是清净,只是委屈了你们母女,平白招惹一身是非。”    皇后口中的“是非”,大约是指天师府所断言的她是个魔星,她爹是个凶星之说。许是在外人听来,这些说法可怕可畏,但于将军府来说,其实倒也算不得什么。    冷将军驰骋沙场杀敌无数,说他凶,他也确实凶;而乐岚身为一个没有仙位的神仙,又是带着元神投的胎,非仙非人的,说她是个邪魔外道也不为过。  流言归流言,当事人都不在意,这些旁听者倒替他们操了不少心。    皇后大约觉得乐岚年轻,正是义愤填膺的年纪,须不知她已经活了七百岁,即便修为低微得令人发指,但就洗心悟性来说,乐岚已经颇有造诣,一些小风小浪,还难以在她的心里激起半丝涟漪。  皇后抚慰了她一番,又赏赐了许多东西,送她出了宫,而有关连笙的事却半个字也未提起,她不但没领罚,反而带着一车的赏赐满载而归。    乐岚对皇后的行为啧啧称奇,但没有受罚,总归是件好事,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她没高兴多久,就又发生了件丧气事。  冷夫人病了。    冷夫人的病情并不打紧,太医说只是偶感风寒,但这一病,她跟着李未阳前往江淮的计划就泡了汤。偌大的京城就像锅泡泛的炖菜,繁华热闹却无甚新意,而她就像漂在菜汤上的一粒葱花,马上也快泡泛了。    乐岚约李未阳到那座二人常去的茶楼里,告诉他自己去不了了,他听罢虽然遗憾,却也无奈,只是抱憾道:“这次南下,你若不去,怕是要错过好多精彩。”  她道:“精彩不精彩的,你回来再同我说罢。”    乐岚一个人独处时,喜欢热闹些的地方,有人陪伴时,便喜欢安静些的地方,这座茶楼里有不少独立的小隔间,专为喜静的客人所设,说话时方便许多。说到连笙在将军府的那场闹剧时,她将皇后召她入宫的事说了,末了笑道:“到底是我疑神疑鬼了,太子的那个眼神,我还以为皇后有什么雷霆手段。”    李未阳搅着茶叶,道:“太子提醒得没错,你独自一人进宫,确实是要谨慎些。你以为皇后召你入宫,真的只是因为昭乐公主之事,或者是天师府的流言么?”    他话里有话,乐岚没听明白,便问:“皇后莫非还有其他的意思?”    李未阳道:“天师府的流言不是一日两日才有的,为何这些年都不见皇后在意过,偏偏侯爷回了京,她便在意了呢?”    乐岚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爹是个军侯,手里握着重兵,皇后此时对我们如此上心,无非是想拉拢定边侯府,将来扶持太子继位。”  她没说命格上白纸黑字的写着,太子卒于三年后的宫变里,眼下宫中看起来一派太平,想必太平之下早已暗潮汹涌,宫变是从何而起的,乐岚并不知道,在此之前,还是离宫里越远越好。    李未阳听罢,却笑了一笑,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面前画了个半勾,说:“你想的没错,但还是差了一点。”    乐岚最见不得他故弄玄虚的样子,忍住了动手的冲动,问:“差了哪点?”    “太子,”李未阳道,“并不需要任何人的扶持。”    他将煮沸的茶水倒了两杯,看着碧翠的茶叶在水中起浮游动,说道:“他执掌东宫这些年,在朝中的根基并非如你所想的那般单薄,满朝文武十个中有九个都是他的心腹,即便是如日中天的天命司,想把手伸到朝廷上,也得提前做好断腕的准备。这些年受到天师府诋毁的并非只有几位王公大臣,太子位居储君,每次风波都首当其冲,之所以能安安稳稳走到现在,你以为靠的是陛下对他的宠信么?”    乐岚默了一会儿,还是不解,“既然如此,皇后又为何多此一举?”    “皇后所做的不一定是为了太子。”他道,“太子虽然自小在她膝下抚养长大,唤她一声母后,可到底不是她的亲骨肉。他当年饱受排挤,东宫之位岌岌可危时,皇后的兄长身为内阁首辅,也没见她动用外戚的势力帮扶过一把。”    乐岚听呆了,她一直以为皇后的所作所为是为了重明这个太子,李未阳对她的想法十分不以为然,问:“你可知连懿公主内定的驸马是谁?”  乐岚摇了摇头。    “是安国侯府的世子萧锐。”他道,又问:“你可知皇后为何会选定萧小侯?”    乐岚闷闷道:“女婿是皇后挑的,我怎么会知道。”    李未阳没有在意她的牢骚,喝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慢条斯理地耐心分析道:“自当年那场叛乱之后,定边侯府独揽重兵,陛下不放心军中势力一家独大,故而提拔了安国侯,让安国侯坐镇东南,而将老侯爷调往西北。这么多年过去,安国侯在军中的势力不可小觑,北有定边,南有安国,她一边拉拢将军府,一边将连懿公主许配给安国侯世子,王公卿相,六部尚书,皇后哪个都没看上,偏偏看中一个军侯之子,意思还不明显?”    皇后的意思明不明显乐岚不知道,但是李未阳的意思已是十分明显,简直就要昭然若揭,他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一个意思:皇后有问题。    皇后不过是给连懿公主选了一个驸马,只是这驸马恰好选在了安国侯府,兴许是萧小侯一表人材,十分出类拔萃呢?  李未阳对太子的维护她能理解,李相曾做过太子太傅,太子算是他的门生,李未阳少时与他同在太学,有同门之谊。可他仅仅从一个驸马身上,就推测出皇后有不臣之心,未免太过武断。    乐岚没有说话,李未阳明白她的意思,却未多作解释,喝了口茶,又道:“倘若你不是女儿身,而是生成了个世子的话,没准这驸马就不是萧锐,而是你了呢。”    他只是无意间调侃了一句,不料正好戳到了乐岚的痛脚上,这些年来她虽然接受了投错胎这个事实,却一直耿耿于怀,说者无意,听者闹心,她凉凉地瞥了李未阳一眼,幽幽道:“凭你和太子的交情,倘若你生成了个女儿身,说不定现在已经是太子妃了呢。”    李未阳一口茶水险些喷了出来,他好心好意给她分析局势,怕她着了皇后的道,不料好心全被当成驴肝肺不说,还反咬他一口!    他叹了声气,恨铁不成钢道:“本来我还要同你说一说那旧案,现在看来倒省了我一番口舌。”    听到旧案,乐岚顿时来了精神,但凡旧案必定有故事,而过了经年还能被重新翻起的旧案,那就不仅仅是故事了,其中必定有一番惊世骇俗的传奇。她将方才的戳痛脚之仇暂时放下,亟不可待问:“什么旧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