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高呼的声音并没有迎来热情的笑脸,凤禧宫门口的值守侍卫反倒是见了鬼似的往里跑,没跑两步便摔了个大马趴。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驾到!”
有嬷嬷急匆匆冲进来传信,脚步依然赶不上大步流星的萧珏。
一转眼,人便到了内殿。
“殿下?”
黑漆漆的主殿前,一个瘦弱的身影坐在门栏上,仔细一看竟然是南琯琯。
“琯琯,你怎么坐在这儿?来人!”
萧珏匆匆走过去将她扶起来,视线触及几乎被砸得稀碎的内殿,眸光瞬间冷了下来。
“殿下你去哪儿了?妾以为你不会来了”
南琯琯自言自语般道,视线停留在阴影中的萧珏身上,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是如此的陌生。
从前他对自己百依百顺,哪怕是她掉一滴眼泪他都会自责难过,可如今不同了,他除了自己还有他的天下!
“朝中有要事商议,回来晚了。”
萧珏将身上的大氅递过去给她披上,正准备将人带回内殿,忽然门口有侍卫进来通传。
“殿下,不好了!凤梧宫出事儿了!皇长孙、皇长孙他快不行了”
侍卫跪在地上,连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
“什么?”
萧珏猛地一抖,搀着南琯琯的手顿时松开了,转身走向殿外。
“太子妃娘娘她不让人过来通传,可是属下掌管东宫防卫,方才太医署的医正与副医正零零散散来了许多人,属下不得不过问一下才能放人”
侍卫擦着额头的冷汗,东宫之内谁人不知今日太子去太渊宫大张旗鼓将南琯琯接回来了,太子妃娘娘定不想来这儿找不痛快。
“本宫问的是,皇长孙怎么了?什么叫不行了?”
萧珏拎着侍卫长的衣领便将地上一百来斤的彪形大汉提起来,弱鸡似的悬在半空中,整个人似乎已经在燃爆的极限徘徊。
“属下属下听闻说是吃坏了东西还是如何,吐得晕过去几回了”
侍卫浑身颤抖,只是这神色却不是害怕而是紧张。
东宫的防护由他掌管,皇长孙的安危自然大过天去,倘若他充耳不闻,届时皇长孙出了事儿,第一个掉脑袋的就是他!
“废物东西!”
萧珏将侍卫往地上一扔,头也不回的便往外走,甚至没来得及回头与南琯琯交代一声。
南琯琯看着院中满地残蜡,脸上露出个诡异的笑,“我真的是自欺欺人!”
“姑娘,夜深了,您先就寝吧。”
有嬷嬷从院外进来,搀扶着摇摇欲坠的南琯琯走回内殿。
“嬷嬷,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南琯琯看着黑洞洞的夜空,忽然觉得今年燕京的冬格外的冷,连心都是冷的。
“姑娘,你听奴婢一句劝吧,夫人那边的安排,你还是考虑考虑”
嬷嬷叹了口气,抬手摸着她凉透的身体,不知道该如何劝。
太子殿下依然是太子,可也不是从前那个太子了,如今这天下都快是他囊中之物了,又何况是女人呢?
且不论太子妃所出的皇长孙的确是嫡长子,就算她再得宠,继承人才更重要
“呵呵!连你也劝我答应她们?我的嫡亲的妹妹想来抢我的男人!”
南琯琯凄凉一笑,欲哭无泪。
凤梧宫。
太医窸窸窣窣跪了一地,内殿的榻上,皇长孙惨无人色的躺着,小小的身体像是被水泡过,全都被汗湿透了。
“殿下您若是要怪罪就冲臣妾来吧,其余人都是无辜的。”
太子妃跪在最前面,一双眼睛已经哭肿了。
“麟儿如何了?”
萧珏将她搀扶起来,匆匆走进内殿看孩子。
“太医说幸亏救治的及时,好生照料几日便无事了”
太子妃抬手擦着眼泪,脸上尽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本殿问你们,麟儿为何呕吐昏迷?”
萧珏见她不想开口,转身看向地上的一众太医。
“这”
医正抬了下眼睑,视线对上太子妃,而后又垂下了头。
“太子殿下问话还不快说?若是有意隐瞒,一律重罚!”
外殿的太监忽然高声道,神气活现的将狐假虎威演绎得淋漓尽致。
“殿下赎罪!殿下息怒啊!皇长孙乃是中毒才会这般,并非寻常的吃错了东西啊”
“对啊对啊!太子妃娘娘说事关重大,言令众人三缄其口,并非微臣等想欺上罔下!”
“是啊是啊,安神香的毒并非寻常的药材,臣等也是没有法子”
地上一众太医哀嚎遍野,生怕自己被牵连丢了性命。
“安神香?”
萧珏愣了片刻,视线停留在太子妃脸上,却见她早已经哭成了个泪人,不免更加心烦意乱。
“是!老臣不敢妄言,担心误诊将太医署有经验的老太医都请了过来,的确是安神香无疑。”
医正笃定道,这深宫之中有多少隐秘之事是他们不能过问的,谁心里都有点儿数。
“麟儿交给你们几个,若是治不好仔细你们的命!”
萧珏冷声道,视线停留在摇摇欲坠的太子妃身上,忽然温柔起来,“爱妃起身吧,地上寒凉,仔细落了病根。”
“是!妾身多谢太子殿下关怀!”
太子妃面上闪过一丝惊讶,缓缓从地上起来,末了腿一软,径直往旁边倒了下去,眼看着就要砸在大花瓶上。
“小心!”
萧珏嗖的到了眼前,接住快摔倒的太子妃,视线停留在她哭得已经变形的脸上,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好玩儿么?”
“殿下”
太子妃脸色煞白,挣扎着想直起身站好,却根本动弹不得,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萧珏扣在怀里。
“既然戏都做了,不如将她也处理一下?免得东宫太过聒噪。”
萧珏在她耳边耳语,看似暧昧实则冰冷异常。
众人匆匆退避,装聋作哑的瞎子在这宫里头方能活得长久。
“臣妾明白!”
太子妃愣住了,以为自己幻听,再看萧珏的脸上已经只有含情脉脉,顿时喜上眉梢。
她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么?殿下她终于想通了,像南琯琯那种朝三暮四不干不净的女人,留在身边只会给他添骂名,唯有抛弃她,才能名留青史成为千古名君!
“这东宫之中,属你最为聪慧。”
萧珏这才松开她,面色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停在内殿片刻,道:“好好照顾麟儿,我还得处理奏折,明儿再过来看你们娘俩儿。”
“是!臣妾恭送殿下!”
太子妃怔怔的站在原地,激动愉悦的表情像是当年得知要嫁给他时那般,满心悸动如小鹿乱撞。
殿下终于看清了她的一片痴心,肯将她放在心上了!
外头又下雪了。
小太监跟在萧珏身后,撑着的伞一路小跑,边跑还边喊道:“殿下您慢点儿走!折子批不完的”
“子时到了么?”
萧珏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身后气喘吁吁的小太监。
“快了!殿下是要过去凤禧宫吗?”
小太监不解道,视线停留在萧珏满是笑容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