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宇朗皱着眉,看着她,也没在说什么。
他们来到了一个戏园子,领头的带着一众演员在门口恭候着。
这些,都是管月安排好的。
包括场内观众只有他们两个人。
场内的这些人,都穿着奇怪的衣服,发式也很奇怪。
褚宇朗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只是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
与以往的戏不同,这出戏的戏文特别长,每句话都说的很清楚。
而且,戏文不用端腔,就用平时说话的语气在那演着。
戏分为三幕。
第一幕是男女初出相识,相恋。第二幕,前半部是男女成婚,情义浓厚,后半部情义消磨,男子变心。第三幕,女子察觉心意对方心意不再,写下休书和离。
戏演完了,演员们一身汗。
这出戏很仓促,排练都没两回,加上有王爷来看,他们心里更是紧张不已。
从戏园子出来,两人什么话都没说,径直上了马车。
“王爷,这个故事是发生在几千年之后,是我想出的。虽然故事与现在对比,有些荒诞,但是在以后会成为现实的。”
褚宇朗挑起眉毛。“所以,你带我看这出戏的目的是什么?”
管月抿了抿唇,在马车上跪了下来。
“王爷,这出戏里面,你是怎么看待那女子的?”
褚宇朗笑了,“按世俗的眼光,这女子是善妒的,不受妇道的。但这不是你想从我这里听到的答案。”
管月抿抿嘴,跪着到了他跟前,扒着他的腿:“王爷,女子从古以来,都被当成附属品。从父,从夫,从子。但是女子也是人啊,有思想,有灵魂,有七情六欲。我这处戏里的女子,是我最敬佩的。初遇良人,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感情变淡,也不怨不恨。你若无心我便休。这样的女子才是独立的。”说完她重重的磕了一头,额间留下一片红印。
褚宇朗皱着眉,看向她。
“小月死罪。这出戏的灵感是因为婉妃娘娘。”她心里开始打鼓,甚至不敢看他,自以为他现在一定是怒火中烧,要杀她的心都有了。
“你是认为,我母妃不能容忍父皇那么多妃子最后才去恫空山打仗?”
管月心里一凉,显然这王爷会错意了。
“不,不是的王爷。小月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去议论陛下和娘娘。小月敬重娘娘,虽为女子,心怀家国,贵为皇妃。上阵杀敌。小月全身心的佩服。”她慷慨激昂。
“刚刚那出戏里,我也没有编排男子负心什么的。其实,不止人有生老病死,爱情也有。感情在则合,不在则散。民间的和离书上还写着一别两宽呢。”
话说到这,褚宇朗也明白了她让他看戏的理由。
“你是想告诉本王,母妃不爱父皇了。”
“爱的,否则怎么会为去恫空山杀敌,只是这爱已经溶于家国之情。王爷,如果婉妃娘娘没有明确留下遗命要与陛下死同穴,或许让她静静的躺在自己陵寝里。成为她自己的将/军。”
褚宇朗叹了一口气,“你大费周章,就是不想让我接受皇后的提议。”
管月没有否认,“女子也是有尊严的,尤其是在爱情里的尊严。你爱我,我爱你,你若不爱,我便不再纠缠。爱情不是女子唯一的营养品,离了爱情,女子照样可以独自美丽。”
半晌,褚宇朗笑了。扶着她起来。
“虽然你的道理听起来很荒谬。但是本王同意你不接受皇后的提议。我母妃要做皇后,也可由我来追封。”
管月半喜半忧,果然,九王爷是不能接受这部戏的,但是只要他同意不接受皇后的提议就行。
现在夜深了,外面传来小贩的叫卖声,管月的肚子也咕咕叫了两声。
她立即捂住肚子,真是奇怪了,之前也有这样一天不吃东西,也没见听这么叫唤过。
“回府里让厨房给你弄些吃的吧。”
管月已经闻到小馄饨的香味,“府里估计都在休息,要不我在外面吃点东西吧。闻着挺香的。”
褚宇朗稍微迟疑了一会,还是让马车停了下来。
摊贩是个老头,见到来了生意,欢喜的不得了。
“正好还剩两碗混沌。”
“哦,只来一”他本想说,只来一碗就行。
“正好,两碗都给我们吧。”
管月忙道。
待老者转身去给煮馄饨后,她小声解释道:“王爷,这杨小商贩,东西不卖完是不会回家的。咱们又不差那点钱,不如就都买下,也让他早点收摊回家。”
褚宇朗环顾四周,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很是安静,心也就放松下来了。
摊主端上两碗馄饨,管月看着那清爽的馄饨,闻着那香气,心里油然一股满足感。
要说抚慰人心的,还是这民间的油盐烟火。
“王爷,你也尝尝吧,真的好吃。”
褚宇朗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管月本以为他会拒绝的,“王爷,你不嫌弃这小摊吗?”
褚宇朗将嘴里的咽了下去,“行军打仗的时候,什么都吃过,生的活的,带血的。”
管月顿时觉得碗里的馄饨不香了,“王爷,行军打仗真苦啊。”
“话说,你为什么不要我接受皇后的提议。”
管月搅动着馄饨汤,“王爷,齐府被抓到现在。刑部也没审出什么有用的线索。皇后在其中占了绝大原因。她因检举揭发齐书丰没废后,只要她还在后位一天,陛下就得顾忌他。”
褚宇朗一边听她说,一边吃着馄饨,直到最后把最后一个馄饨吃下去。
“你想动皇后可以直接跟我说,不必这么大动干戈的。”
管月抿抿嘴,“因为是涉及婉妃娘娘,怕大不敬。”
褚宇朗勾着嘴唇没有说话。
只要这边说动了九王爷,那就没什么阻碍了。
“王爷,慕晨在里州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褚宇朗想了想,消息倒还是真有一个。
“你知道那天,咱们进宫,父皇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吗?”
管月皱眉,摇摇头。
“齐书丰在里州杀了一个金卫,最后还给挂在里州的城门上。”
管月吃了一大惊,小声道:“这就是明摆着要跟陛下作对,要造反了呀?”
褚宇朗反倒是笑着点头,“反正他私自回里州就是要造反的。”
“还有一件事,齐开颜也到了里州。”
一种敌对感,瞬间袭上心头。
这齐开颜千辛万苦到了里州,绝不仅仅是为了和叔叔团聚的。
齐开颜到了里州,人已经瘦脱了相。
齐书丰对这个侄女还是很疼爱的。尽管他们现在处境艰难,还是找了一个老妈子来照顾她。
“叔叔,咱们齐家完了。”齐开颜睁开眼说的第一句话。
齐书丰叹口气,“叔父知道,而且还是皇后告的密。”
“姑妈?为什么这么做?”
齐书丰冷笑几声,“我私自离京回里州的事本就是大罪,皇后那么做无非是保全四王爷,以免被连累造反的罪名。”
齐开颜心里一阵悲凉,曾经满门荣耀的齐家,说倒就倒。
“叔父您临走前跟颜儿说的,果然没错。皇后毕竟是皇后,虽然姓齐,但是她丈夫和儿子姓褚。”
齐书丰站了起来,“颜儿,现在想这些都没用。眼下要紧的是拿回西北铁骑的兵权。”
“叔父?兵权也被夺了吗?”
说到这,齐书丰就更生气了。
“颜儿,咱们一家早就成了老皇帝的眼中钉,他们一开始就以你的婚事为诱饵,调我离里州,待我离开,老皇帝的金卫便立即禁了兵营,控制了成儿。”
“弟弟现在如何?”
齐书丰气的牙根痒痒,“成儿一直坚持到现在,也没有告诉他们兵符在哪里。”想到自己的儿子可能受的种种拷打,拳头握的咯咯响。
里州地处西北,地形狭长,北接金国,西凛夏国。
两个邻国都是游牧民族,大承开国皇帝意识到这一点,便早早的训练了铁骑驻守这里。
夜深了,齐开颜躺坐在床上,一回首便看见了窗外的月亮。
这幽深的月夜并没有给她安宁,内心反而更添了愤恨。
月亮,只会让她想起京中那个女子。那个总是一副谨小慎微,却在扮猪吃老虎的人。
齐家走到这一天,她也功不可没吧。
管月回府之后,因着那碗馄饨竟有些睡不着。
心里想着明早便进宫找那十二王爷。
如果不是天色已晚,她恨不得今晚就能进宫要那十二王爷立即拿出对付皇后的砝码。
而褚宇尧此刻也对着那一轮月亮,思量着。
晚些时候,身边人来报,管月出宫后便找了一个戏院,待了半日又回府拉着九王爷去了戏院,最后又在城里吃了混沌再回府。
看样子,她已经说服了九哥。
“殿下,该睡了。”
身边的小内侍过来提醒。
“是,是该睡了。”他知道,她明天一早定会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