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墨伺候。”
正在品茗的柳一苇见我也摆开谱了,笑得喷了口茶,都呛着了。
秦四娘应声奉上笔墨,我一看,嘿,上的都不是白纸,而是绢轴,丝绸大户就是阔绰;我不禁感慨。再赏这上好的雕花端砚,宛如一青黛荷池,石质细腻有光泽;再说说这墨,“坚而有光,黝而能润,舐笔不胶,入纸不晕”,散发着一股特殊的清香,真是上好的油烟墨;就连这挂放湖笔的红酸枝木笔架都非寻常样式,而是雕成了栩栩如生的葡萄架。可见这孔家还是乐意提高文艺品味的,不像现代的一些暴发户那样,物品穿戴均俗不可耐,浑身散发着铜臭味,令人不屑一顾,退避三舍。
很久都没有用毛笔写字,我竟有些生疏了,再加上这是第一回在绢本上书写,力道难以拿捏,笔锋不易操控,短短的一首《臣工》,我竟然写了小半个钟头:
嗟嗟臣工,敬尔在公。王厘尔成,来咨来茹。嗟嗟保介,维莫之春,亦又何求?如何新畲?於皇来牟,将受厥明。明昭上帝,迄用康年。命我众人,庤乃钱镈,奄观铚艾。
我写好后,把它平铺开来晾干墨迹。孔大看着这首诘屈聱牙、晦涩难懂的《周颂》,显然不太明白,突然间问我“为什么要祭拜周文王”,这个问题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还以为他会让我讲解讲解这首《臣工》的含义呢。
“因为周文王多子。”我答道。
其实不仅我让孔大祭拜文王,就连西周帝王祭祀先祖之时也常常祭拜文王祈求多子多福呢。
看到孔大一脸大喜,考虑到忽悠是“卖猫”、“卖拐”和“卖车”三步起的,我继续说道:“孔兄莫急,我还需为小嫂子疏通疏通关系,只是现在不可,需另择良辰吉日。”
“疏通关系?”孔大瞬间疑惑了,不明所以就连一直吃茶的柳一苇都提起了兴趣,欲知个中缘由。
“实不相瞒,小弟本是商纣之兄微子启之后,家先祖知纣王残暴好征伐,民多为其累,屡屡进谏亦如泥牛入海,自知殷商气数已尽,便弃暗投明另择明主。幸受成王封于旧都,免遭王国奔徙之苦,建立宋国,荣耀不亚于前朝。且成王宽厚,许微子一脉'沟通'特权,每每祭祀,殷人虽不可复为主持,然可将所祷告之事上达天听,由周王代为祷告。故由此说来,家先祖宋微子与文王亦为旧交!”
听完我的一席话,孔大茅塞顿开,对我们俩充满了感激,非要邀请我们到他府上用晚膳以表答谢。我们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肚子里的馋虫早就闲不住了,而且错过了黄泥烧鸡,总要有点补偿嘛。
初居隋桑柳镇,我俩都格外小心谨慎,当着人从不敢说普通话,害怕口音独特引起好事之人的猜疑,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每逢说话前都要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确定安全后亦谨小慎微,不敢口无遮拦、畅所欲言。
柳一苇低声悄悄问我刚才说的那套什么阴了阳了、山了水了的是什么意思,我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确定四下无人,就跟他实话实说了。他又问我真的是殷商后裔还是又在信口开河,我也据实相告:“这我哪儿知道啊,但也说不定祖上真有点殷商血统呢!至于我身上嘛,可能还真有——哈哈哈哈”我笑道:“最多一滴,不能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