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待梁毓养出些精神,能下得床来,已是年初五。
他由福全服侍着洗漱吃药之后,还是感觉身子惫懒。他随意靠上床栏,往床边一摸,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习惯睡前还翻看几页书籍,是以床头总会放着几本常看的书,如今却空空如也。
他转头问福全道:“我放在床头的几本书怎么收了?去帮我拿来。”
福全却没行动,低着头和气禀道:“陛下说您病中看书太伤神。这次病没好全之前,都不能碰书。”
梁毓:“……陛下来过?”
“除夕夜您在隔壁的废园子里喝醉了,就是陛下把您带回来的。”
梁毓这才确定,原来那夜与赵承熹对饮,并不是在梦里,而是那人真的来过!
他想了想,又意识到什么,披衣下床,走到隔壁的书房一看,果然书架上全都空了,连桌上的笔墨纸砚也不知去向。
福全跟在他身后,小声道:“陛下口谕,连文房四宝一并收了。先生若想用笔墨,只能到帐房里寻去……”
梁毓看着空空如也的书房,不知是该怒还是该笑这样无赖的法子,还真是他赵承熹能干得出来的。
福全小心地观察着他的脸色,又道:“先生还是先安心把病养好。看着您又瘦了一圈,小的才跟随您几日,都觉得心疼,更何况是陛下呢。”
梁毓体虚力弱,才站一会儿已觉得头晕脚软,他扶着案头缓缓坐下,无力地挥挥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他胳膊搭在额上,靠着椅背闭目思索。不一会儿身上一沉,福全拿了大氅给他披上,“先生病才好点,小心凉着。小人就在门口候着,您有事叫我。”
梁毓看着他笑笑:“多谢。”
福全看着他明亮的眼眸,心底一颤,觉得那清凌凌地目光能看到他心底去。忙低头应着,退到外间角落里,才偷眼细看梁毓。
他十二三岁被卖进宫里,从小见识了宫里的勾心斗角、拜高踩低。在宫里时尤不觉得,如今到梁府当差,才发现原来单纯干净的环境是多么令人愉快。
这秀致清雅的太傅贵为一品大员,在府上却只让人叫他先生。这先生性子温和,除非病体难支,否则力所能及之事绝不假手于人小节上并不严苛,大是大非上却绝不放纵。前两日,他亲眼见到先生虽在病中,还指点着福满处置了两个偷奸耍滑的下人,让府里以为先生好欺负的那些人都夹紧了尾巴。
福全有一日与福满闲聊,说起不想再回宫里当差。福满哈哈一笑:“能来这里服侍先生,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傻子才想回宫里。”
只是这么好的先生,却是三灾九病的不得消停,每日里喝的药比吃的饭还多。看着那清瘦的身子,好像连厚实点的披风都撑不住似地,怎叫人不心疼。
正想着,又见书房里梁毓撑着桌子摇晃着站起身,福全连忙进去扶稳他,“先生,咱们回房歇一歇吧?”
梁毓缓了缓眼前的昏黑,问道:“陛下最近来过吗?”
“陛下白日里回宫主持禳祭大典,但不管多晚都会过来看一眼,只是先生睡着了。陛下吩咐不让叫醒您。昨夜待得晚了还在偏房歇了一宿,今早才离开的。”
梁毓点了点头,“今夜若是陛下过来,记得叫我。”第一01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