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福全的话刚说完,梁毓已越过他快步走进院里。果然看见许知义直挺挺地跪在院子中央,周围围着几个看热闹的侍从仆人,许知义涨红着脸低着头,却跪得端正地一动不动。
梁毓忙过去要扶起他,“许捕头,许知义,许壮士!你这是要干什么?”
许知义抓着他的胳膊,却不肯起身,直愣愣地道:“大人,我许知义有眼无珠,错把青天当恶贼,那日还差点伤了您。大哥说大丈夫须有担当,大嫂也说做错的事得自己补过。如今我负荆请罪,认打认罚,大人若是觉得不够,拿了我这条命去,我也绝无怨言!”
说罢重重地磕下头去,梁毓一个没拉住,他的头在地面撞得“咚”的一响。
梁毓无奈地一扶额头,忙又去拉他,“壮士言重了,快快起来。那日你并没伤我,何罪之有。再说若真的有罪,也是有司捉拿,过堂审理,哪里轮到我来裁决生死。”
许知义眼睛闪光,急切道:“这么说大人是原谅我了?”
“我原谅了,你快快请起。”梁毓说着伸手去解他背上的荆条。
许知义却仍不肯起来,拦着梁毓的胳膊道:“大人对咱们清河县民来说,等同再造父母,我许知义愿跟在大人身边,给您做牛做马,报答大人的恩情,也是赎自己的罪过。”
“这是朝廷的恩德,我不过是替圣上传旨。你先快起来。”梁毓哭笑不得,又扯不动他,示意福全也上来帮忙。顾云谦却只抱着手在一旁戏谑地瞧热闹。
许知义却使了个千斤坠的功夫,愣是跪着不起,“大人莫要嫌我粗陋,我手下有些武艺,当年也曾中过武举人。您留着我给您当个护卫吧。”
梁毓松手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许知义,此言差矣。你有一身武艺,又有拳拳之心,本该用于报效国家朝廷,成就大事。如今却只圉于个人恩怨,不思进取。梁某何德何能,这样的方式也不敢领受!”
许知义却是个一根筋的,只低着头道:“我乡下人读书少,只知道要恩怨分明,知恩图报。至于家国朝廷,自有真心为民的好官为朝廷效力,那我报答守护您这样的为民清官,也当是报效国家朝廷了。”
饶是梁毓善辩,对这样软硬不吃、只讲江湖气的人,也是没有办法。顾云谦已等得不耐烦,走上前来,道:“好啦,难得人家一片赤诚。不过一个护卫,你又不是养不起。就留着他吧。”
梁毓还未开口,许知义已然欣喜地磕头,“多谢大人。只要大人肯让我留下伺候,我可以不要薪水的。”
梁毓无法,只得让福全带他下去安顿了,想着来日回京时,再放他自由身就是了。就要随着顾云谦进屋,准备开始喝药针灸。
然而今日的诊疗可谓一波三折,他刚要更衣,又见福全匆匆进来,“先生,京里有圣旨到,请您去接旨。”
离京一个多月来,赵承熹与梁毓都是快报联络,这么正式地下旨还是第一次,梁毓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忙重整衣冠,出来恭敬接旨。
然而他跪在地上听那传旨官吧啦了半天,不过两个意思:太傅大人劳苦功高,赏名贵药材两车滋补身子朕在宫中甚是想念,太傅请即刻启程回京!
梁毓看着宣旨完毕、笑眯眯等着他接旨回话的传旨官,脑中只有几个字:简直胡闹!
顾云谦看着那两车药材,从鹿茸人参到枸杞甘草无所不包,鄙夷地撇撇嘴胡乱用药!
何敬平在旁袖手听着宣梁毓回宫的旨意,乐呵呵地在心里雀跃欢呼:谢吾妙招!
梁毓从容接过圣旨,对传旨官道:“辛苦了。本官自会给圣上上表谢恩,有劳圣上挂念,等此处事毕,自会速速回京复旨。”
“可是……梁大人,圣上之意,是让您即刻启程呀。”传旨官惊道。
“本官明白,大人只管回去复命即可。”梁毓应道,又转头对何敬平道:“何太医,过来看看,这里哪些药可用于灾区的,分拣出来派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