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尚宁神情有些微的变化,心情也有些惴惴然起来:“这许是儿子想差了。但妹妹说的也颇有几分道理。虽说她只让儿子先行试探一二。但自己是什么料子,自己清楚。什么试探什么谋划,我压根不会,不曾露出什么纰漏便不错了,谈何其他。因此,便过来与父亲说一说,请父亲探听一二。是不是真有什么地方……”
“这事,我晓得了,你也不必担心,只继续与那个赵汝瑞照着往日相处下来。”徐允谦眉头皱了一下,就是平复下来,连着说的话也带着一点温和:“不论怎么样,你还是专心读书为重,这个赵汝瑞,若说是全然无意,必定是假话。里头到底参杂了什么,过几日探听出些信息过来,我们也就清楚了。”
尚宁听得这话,也是觉得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只得低声应了。徐允谦见着他如此,倒是好生安抚了一番,看得他渐渐平静下来告退,自己应了一声,又皱眉想了想,才是唤了外头候着的小厮溪云。
“三爷,您有什么吩咐?”那溪云也是尚宁身边的老人了,不必抬头细看,单单听着徐允谦的声音,便晓得这会子自家三爷的心情不大好,越发得垂头束手地恭谨起来。
徐允谦只是敲了敲桌案,略有些心烦气躁,听得这话后,也就瞟了他一眼,半晌才是吩咐道:“今日你也不须在外头伺候了,到城里头打听打听尚宁的同窗,左参政赵志安之子赵汝瑞究竟什么来历,与我徐家,与尚宁是否有什么龌龊。仔细打听清楚了,晚上回来,我少不得要斟酌一番的。”
溪云听得这个,也不暇多想,就是恭声应下。自己心里琢磨着,面上却是一点儿异样也没有。徐允谦挥了挥手,正是预备打发了这溪云,谁想着恰在此时,溪云恍惚记起一件事,忙就是回道:“三爷,这赵家不就是先前曾打发了人过来询问三奶奶的那个赵家?”
“什么打发了人……”徐允谦听得一愣,刚吐出几个字,脑中就想起先前的一番事来。原来,在三日前,忽然有客拜访,他初来乍到的,哪里有什么亲贵。正是心里存疑,那边的人就回了话,说是嫡妻孟氏的娘家人。
他这才想起,嫡妻孟氏原是长安候幼子孟兆宗之女,但因着庶出的身份,出嫁前其母又是犯了事情,为娘家人所嫌弃,这么些年过去了,竟没有一个半个的娘家亲戚往来,仿佛没孟氏这个人一般半点音讯也无。对此,他还曾与孟氏脸色看,因此,倒也没想到这里是燕京,原就是长安候起家的地方。
不过,这些日子过来,孟氏为人贤淑,徐允谦自然也是愿意与她脸面的,听的是她娘家人,虽说十分齿冷这些年孟家的不闻不问,但他还是亲自出迎,将孟家的娘家人迎入厅堂,好生说了一阵子。
“说来我却也是忘了,那日来的可不就是瑛娘的堂兄孟瑞,以及那个姐夫赵志安……”徐允谦细细回想了先前让他生怒的一场待客经历,脸色一点点阴沉下来:“好个孟家,好个赵志安,一计不成,竟又是折腾出一番事来。端是阴损下贱的招数!先前他所说之事,我便不信,这会看来,他们所说的事,说不得是自己做出来嫁祸到瑛娘生母头上!如今,也不知道那里出了纰漏,方千方百计想要绊着瑛娘的腿,让她抽不出手来,好自己从中做耗!”
“三爷……”那溪云避之不及,心里头由不得暗暗发苦,连着唇上的笑容也是僵硬了起来主人家的阴私,他这么个下人听了,可是了不得的。只是徐允谦这会子颇有些恼怒,一股脑就说了出来,溪云也不敢出言打断,眼瞅着这话题略略一顿,忙就惴惴然开口道:“既是如此,除却赵嘉,孟家那里,小的是不是也打听一二?”
点了点头,徐允谦的脸色有些微难看,但语气已经慢慢地平静下来:“这事交与你了,凡是这两家的事,你都仔细打听打听,什么蛛丝马迹都得一一记下来。至于夫人那里,还是暂且不必提了,待得事情清楚明白了,我自会与她说的。”说完这话,徐允谦挥了挥手,打发那溪云退下。
溪云十分乖觉,也不多说什么,忙就是应下来,赶紧退了下去。
倒是徐允谦,想着这里头的事,越想越是生疑,也不看什么公文了,竟皱着眉在书房里头来回走动了半日,方被外头安顺的提醒打断了:“三爷,时辰不早了,可是备下去衙门的车轿?”
“嗯。”徐允谦听得这话,只得暂且将家务事放下,停下步子抬头道:“你去好生安排一番。碧泉,你到奶奶的屋子里去,帮着照料奶奶,若是有什么事,便打发人到衙门里头。记得,不要让奶奶起身做事,只让她安安静静睡一宿。万不可让什么仆妇外人给惊扰了,就是姑娘少爷他们,也拦着点。”
“是,三爷。”外头的长随安顺并丫鬟碧泉都是垂头应了。
徐允谦重头坐回到桌案前,略作整顿后,便也起身向外头走去他虽然早早请了假,但到底是新来的,公务繁忙不说,就是人情事理上也得好生筹划,眼下正是紧要的时候,孟氏这里既是安妥了,他也得回去好生整理,免得落人口实。
这厢徐允谦自去衙门处置公务,敏君在稍事休息之后,却是被丫鬟叫了起来:“姑娘,外头有个婆子过来,说是给奶奶、姑娘请安来着的。奶奶正是安置了,竟不得空,少不得请姑娘过去支应一二。”
“这是哪家的婆子?”敏君闻言皱了皱眉头,略有几分被唤醒后的恼怒,当即便道:“怎么就这般不识相,哪里有这个时候过来的道理。”
“谁说不是!”边上的丫鬟青鸾也是连连点头,脸色略有些不好看,她打了个哈气,方无奈道:“只是回信的丫鬟说,原是奶奶的娘家人。三爷已是去了衙门,宁少爷去书院里读书了,除却奶奶,便只有姑娘并四姑娘两个。这事儿到底是与姑娘干系大一点,且四姑娘也是睡着,便没有过去打搅,只回了姑娘。”
“母亲的娘家人?”敏君闻言一愣,半晌才是回过神来,冷声道:“提起这个,我倒是糊涂了。母亲竟还有什么娘家人不成?这么些年过去了,一点影子也不曾见,这会子倒赶着上门,也不晓得是什么心思!”对于孟氏的娘家,敏君可没有一丝一毫的好看,短短的几句话,,从头到尾都是透着冷嘲热讽的语气。
“姑娘,到底是奶奶的首尾,您怎么也得支应一二,免得外头人的瞧着不像。”锦鹭快手快脚地榜敏君梳了个简单别致的发式,又打开妆奁,拣出一支金累丝蝴蝶百花钗,一对累丝金耳坠,一个金镯子,俱是镶嵌着各色宝石,五光十色,极是耀眼。
“没得带着个作甚么?”敏君微微皱了皱眉,正是要说什么,立时被锦鹭给拦住了:“姑娘,往日里也就罢了,这会子可是靠着这些撑场面的。眼下,国丧也是过了五六日了,姑娘戴这些,旁人一句话也说不得的。”
“我瞅着,若是妆扮过盛,反倒是让人觉得自己了不得,竟还是少几样,没得成了珠宝箱子一般出去,倒显得咱们底气不足了。”敏君听了,也只得遂了锦鹭,但对于一股脑将大大小小的首饰都戴上,却是没兴趣的,便只选了金钗、金耳坠、金项链并金手镯四样一套的金镶宝石的首饰,发髻上面再簪上一朵绒花并数支珍珠簪子,略略缠上些五色丝绳,便推了别个东西。
锦鹭听得也觉得有些道理,便没有添上别的东西,只在青鸾整了整衣衫后,在系在腰间的丝绦上留了碧玉佩并一个香囊。
敏君揉了揉眉间,任凭锦鹭绞了热热的巾帕擦拭了一下脸并双手,半晌才想起一件事,当即便道:“对了,这半日过去,你们就是搁着那个婆子不成?”
“姑娘不必担心,先前青莲姐姐就是吩咐了小丫鬟给那婆子回了话,说是舟车劳顿,奶奶身子不适,也不敢惊动,只请她暂时等一等,姑娘处置了家事,便过去的。”对于青莲的举动,锦鹭十分赞赏,此时说起来,也是满脸的笑容:“这么一说,那婆子还有什么别的话,也是说不出口了。奶奶姑娘刚刚才是到了,她们便赶着过来,就是真真极好的亲戚,说不得也要迟一日的。她们本就失了礼数,偏生来的还是个婆子,身份也是够不上,莫说冷待一会儿,就是闲着搁置半日,又怕旁人说什么不成!”
“看来这婆子真真是招了你们忌讳。”听得这话,敏君由不得一笑,倒是摇了摇头,道:“你这么个性子,也是叨扰出这么一番话来。”
“姑娘,这本就是实话。照我说,锦鹭姐姐竟还是太宽和了些呢。”青鸾听得,抬头便道:“姑娘可不能学着锦鹭姐姐,非得拿出排场气势来,狠狠给那婆子一个教训!”
锦鹭听了这话,忙推了她一把,自己扶着敏君道:“姑娘不要听她的,到底是奶奶的娘家人,姑娘使性子发作一番,可也留着一点余地,不要让奶奶日后难做。”
敏君点了点头,只伸足套上一双凤头撒线牡丹纹的高底鞋,眉头微微一皱,暗自咬牙:不看别的,就看着自己又要穿这双鞋受苦,也得好好想个法子,将那婆子排揎排揎!
锦鹭与青鸾扶起敏君,又是唤了婆子丫鬟,虽说没有十分的排场,但该有的绝没有少了半点,当即就是拥簇着敏君到了待客的厅堂右侧偏房里。
这里的婆子已然等了半日,吃着已然冷了的茶水,脸色沉沉,几乎能刮下一层霜来。听得外头脚步声响起,她方是紧了紧手中拽着的帕子,深深呼吸两声,收拾了阴沉的脸色,只起身站在那里,抬头看向帘子。
敏君抬步迈入屋子里,就察觉到一股阴沉的充满评估打量的视线,当下抬头看去,一个脸色肃然,穿着深蓝滚毛掐牙夹棉袄的婆子,正是仰着头挺着脖子盯着自己瞧。
她当即眯了眯眼,也不招呼什么,自顾自扶着锦鹭青鸾,慢慢走到左侧上首的位置坐下来,冷声道:“怎么连着茶也没备下。你们越发没了个体统,连一点礼数都没有!”
冷汗,昨天明明改过来了的,怎么没能显示出来……唔,晚上补上一千字免费章节,以作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