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敏君口上这么说,但心底却也与冯氏一般,带着些怅然,又是有几分意不平的感觉。冯氏这一辈子,真真是亏了。她少年时为苏曜那一番虚情假意所骗,嫁与他做妇,与他孝顺公婆,生儿育女,忙碌了许多年,有了两个孩儿,又是公婆颇为称许,原是真真好的时节。偏生发现这苏曜不过是利用她罢了,实际上,他对于她并没有什么感情,甚至连着情分也没多少,在她病得七死八活的时候,渐渐与那旧情人勾搭上来,后头更是预备等她死了,占了她的位置。
虽然现在是比旧年好了许多,又是让这苏曜没了权势,又是压着顾紫琼这么些年,只不过一个通房,连着些许名份都没有。可是冯氏自己又有多少高兴的日子?还不是与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与那奸夫一辈子糟践在一块儿?除非,她和离。
然而,和离哪里是轻易的事……
敏君想着这些,都是为冯氏感到痛惜,只是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可言,只能叹息两声罢了。倒是冯氏看着她神色黯然,笑着与她道:“罢了,咱们没得说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做什么?平白坏了心情。今日原是大喜,朱氏已是有了身孕,我只盼着,下个月你也能诊出喜脉来。那可真真是双喜临门了。”
“您说着什么。”敏君听得这话,由不得一阵脸红,只低声道:“这些事,原是看着老天爷的意思的。我们怎么能做得准的……”
“这却不是这么说。不是有一句话儿,说着这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的?可见,这人和是头一桩,地利是第二桩,天时才是第三样呢。你与瑾儿占了前两样,还怕第三样不合宜?”冯氏笑着打趣儿,一面看着敏君面色红润,肌肤莹润,十分的健康,自然更是高兴,只笑着道:“我也没有旁的想头了,只盼着你们都能和和美美的,方才好呢。”
正是说着话,外头却又有丫鬟回话,说着是朱氏身侧的一个婆子过来了。冯氏只道是朱欣有什么事儿,忙是令人进来说话儿。待得这婆子入了门,冯氏与敏君都是有些惊讶,来人并不是旁个,原是朱欣身边极看重的一个婆子,唤作张嬷嬷的。
“这会子你怎么不在欣儿身边打点,反倒到我这里来了?什么事儿还用得着你过来,打发个丫鬟过来回话便是了。没得倒是让她身边没个得力人。”冯氏让这张嬷嬷坐下来说话,一面又是带着点嗔怪的意思道。
“回奶奶的话。”那张嬷嬷忙是站起身来,躬身束手着,预备回话,却是被冯氏挥了挥手,又是叫着坐下来回话,她稍稍一顿,只斜签着坐下来,接着道:“少奶奶说着有了身孕,便是不能伺候了,少不得要请您赐下些话,总要有人服侍大少爷的。”
“这话,只怕不是欣儿那丫头说的吧。”冯氏听得这话,眉头不由得一皱,看着这张嬷嬷神色略有些不安,便眯了眯眼睛,道:“她素来便不是这么个精精于此的人。这会子正是喜事的时候,越发得不会理会这些。你巴巴地过来说这些,可是瞒着她来的!”
“老奴不敢!”这张嬷嬷听得冯氏这么说,脸色也有些发白,只忙跪下来道:“老奴原是说了几句的,少奶奶脸色不好,但还是默许了,老奴方才敢过来说话。”
“行了。”冯氏神色淡淡的,看着这张嬷嬷虽然脸色有些发白,但仍旧是十分坚持着,便也道:“我也晓得你的心思,只想着这会子早些与我说了,若是能有个示下,少不得是欣儿身边的大丫鬟顶上去,也算一个臂膀,比我赐下的好多了。只是,我素来不喜这些通房姨娘什么的,这会子,你们也不要说什么,瑜儿那里,我自会细细与他说的。不过这一年半载的事儿,前番十来年都这么过来了,难道这会子便是过不去?”
看着冯氏说的越发得直白,这张嬷嬷一时却是怔住了,许久也是回不过神来。虽然冯氏是将门出身,但和么些年贵妇做着的,居移气,自然是端端正正比之一般的贵妇人还要端庄的。原本张嬷嬷瞧着她十分警醒,与朱欣说过不少要小心仔细伺候冯氏的话,前番更是想着冯氏手腕高,又是十分会管家理事,预备早些说了通房小妾之类的事,免得后头不凑手。没想着,这冯氏却是眼也不眨,仿若这纳妾的是她相公一般,直截了当着拦了下来。
由此,张嬷嬷一张巧嘴,一个巧心,却是被噎得怔得许久不能有一个字出口。好半晌过去,她才勉强露出个笑容,道:“您这番话,真个、真个是……”
“我素来说话算话。”冯氏抬眉瞟了她一眼,看着张嬷嬷仍旧是不可置信的神色,便道:“行了,拿着话回了欣儿,让她好生养胎便是。待得等一会儿我与瑜儿说明白了,再去看看她。”163163xia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