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知道刻苦专研,只想学有所成,找一条能让全家顿顿吃肉的赚钱路。
他开始修行。他时常做梦,梦中都是他翻看过的书中知识,他的成绩突飞猛进。
从那以后,兄弟俩一直到初三,都没让他爹掏过半分学费。
直到上了高中,他到了坐车需要六个小时的县城,断了发财路。
兄弟俩拿着每月四百的生活费,斤斤计较着生活,刻苦读书。
他从偏远闭塞的山村走进县城,见识广了,学问高了,再对应正在学的高中知识,终于发现了这本书的不凡。
他悄悄翻阅一同租房的高年级同学的书,发现自己已经学完了高中课程,甚至远远超出。
他悄悄把书给哥哥看,可大哥告诉他,一看到数理化就头疼,已经决定高二选文科。
他以为他时常做梦梦见学习,是因为太过刻苦,从没怀疑过是书中烙印的老头神识带他入梦。只好打消了劝哥哥学理科的念头,把书藏在床板地下,有空就翻看专研。
他忽然变得开朗起来,与同学相处融洽。
他把三年来上煤存下的钱,通通用来买书,买说话的艺术,买如何提高情商,买厚黑,买通鉴,买短经,买弱点……他从未买过一本文学名著,也从未买过一本诗集,散文集。
像个充满戾气的刁民,一边刻苦学习,一边一头扎进人性的阴暗虚伪之中,学交际的伪术。
他的座右铭时常更换,以极小的字穿插在教材的字里行间,时刻鞭策自己,却都是些戾气掀天离经叛道的句子:
懂得摇尾乞怜的狗才能不吃屎。
穷山恶水出来的刁民,不想做狗,就得炸起狗毛装狼。
在人之下,隐忍潜藏,锻妖魔的刀,修野狐的禅,把神仙圣佛斩落凡尘,才能出落成个人样……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当老头再次找到他,问他愿不愿意放弃上大学的机会,把学费留给哥哥时,他毫不犹豫地撕掉了水云的录取通知单。
他说他欠大哥的,就像他偷吃的那块红烧肉一样,太多了。
也就是这样一个人,在老头的微弦世界中冥思五载,一个人孤独地看世界生灭,看了无数劫,一朝悟道尘尽光生,有了吃肉的资本,做人上人神上神的资本时,恰逢几万万天魔大举入侵。
师父不在,师兄重伤,他看了一眼家的方向,直接一弦化世界法阵,困尽仙界众神圣,一人单枪匹马,虽亿万魔,他笑往矣,杀了七进七出,斩了千万天魔众,直到千疮百孔弦黯力竭,拼尽最后一丝法力收回那困住众神的一弦世界,砸向天魔大军,才含泪倒地。
……
都说日久生情,她陈清辞三年看尽这个男人的前半生,吃不上肉的他、偷吃一块肉就差点死掉的他、单薄的小小身板浸泡在汗水中上煤的他,让含住金匙出生的她同情戾气丛生刻苦研读苦思出路的他让她动容
一人一枪,一往无前一头扎进黑茫茫天魔大军中的他,让她泪流满面。
千疮百孔油灯枯尽含泪倒地回望故土时嘴里无声叨念的“对不起”三个字,让她灵魂震颤。
她未曾真正见过他,就已然无法忘记他了,如今见了,又怎还舍得离去。
若不是顾忌老陈家的脸面,她甚至争都不想争,她由衷的心疼萧远
想完成兰芸的遗愿,让这个世界少些阴暗少些苦难多些幸福美好,却又眷念故土,不愿举起屠刀扫平阻碍,怕杀得血流成河,只好选择妥协。
想复活兰芸,却又怕她无颜面对自己,破天荒地想做个渣男,去祸害渣女来自污,以求复活的兰芸去除心结。
可他若想复活兰芸,就得破弦入灵。
他修有情道,想以情入灵,在苦思兰芸不可得后,就须要在滚滚红尘中,重历一番情劫。这有违他对情的忠贞,违背了他的有情道心,尤其对不起兰芸。
陈清辞明白,此时的萧远看似已经想通,想霍霍渣女的同时随缘前行,来者不拒,随心生情,娶几房媳妇,作为三老的妥协,作为爹娘奶奶的期盼,也作为自己红尘中的情分因果,找一条以情入灵复活兰芸的道路,同时也自污了自己,让复活后的兰芸不会无颜面对自己再度求死……
似乎什么都照应上了
可他的道心却蒙了尘。
他终究过不了他自己这关:
他怕一份情撑不起他入灵的道,几份情便会伤几个有情人,他更怕他复活了兰芸后,兰芸发现他不再独属于她,黯然离去,或许再度死去。
情之一字,最动人,却也最伤人,最难舍也最难分。
陈清辞明白这一切,也心疼萧远的选择,可她明白归明白,终究无法做到与所有觊觎萧远的姑娘和平相处。
萧远没动,他能感知到陈清辞内心的波动挣扎,也能感知到谢君蜓的惶然无措,他心想既然已经选择了做个妥协的渣男,那就随自己的心意去行,没感觉的就拒绝,有感觉的就来者不拒,去者不留,情分由她们自己推进,也不避开一个再根另一个暧昧撕磨,把一切都放在明处,把所有的选择交给她们。
这样很伤人,可她们自己选择的,会少伤一点,或许会少伤一个。
少伤一点是一点吧。
他在等陈清辞选择,走还是留,又或者争……
良久良久……
陈清辞忽然拉起谢君蜓的手,放入萧远手中,再走到另一侧,把自己的手也放入萧远手中,还不忘对谢君蜓笑道:“葶胖,天上风大,你可得握紧了,他就是个直男,可不会怜香惜玉。”
萧远双手骤然一僵,看向陈清辞,目光温柔,满是愧疚。
他知道这个女人爱他,也懂他,却没想到如此爱,如此懂。让人心疼。
他只是让她选择去和留,没让她把谢君蜓也牵连进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