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帝王一朝门阀,门阀不是世家,是帝王平衡世家的利剑,可一把插入泥潭的剑,时间长了,又怎么可能不沾染污垢,变质成铁锈斑斑?朝局未变,帝王更迭,又怎么逃得出起落因果?当帝王铸造了新的利剑,老牌门阀想要保存,就只能沦为世家衣冠。”
“我懂!”
王六两心疼地看着北堂小葱:“咱们可以不吃世家牙缝里漏下来的残羹剩菜,我王六两可以养活咱家。”
北堂小葱笑道:“说什么胡话呢,六两?若只是养活,无需你我,小蒜就能让咱们北堂家衣食无忧。可太奶奶说,这世间,哪怕做条狗,也希望自己的孩子落在个富贵人家,光鲜亮丽,何况是人!六两,你要当爹了!”
北堂小葱低头,抚摸着依旧苗条却隐隐隆起的小腹,宠溺欢喜。
可王六两内心隐隐惊慌,不知道为什么,欢喜不起来。
北堂小葱抬起头,挣扎的神色忽然获得宁静:“在这个樊笼一样是人世里,孩子百分之八十的命运被出生所决定,这句话很或许冷酷唯心,但的确是残酷的事实。六两,三先生会让人间如何绚烂,我们无法预测,但我们的孩子,在未来这个精彩纷呈的大世中,起点不能比任何别人家的孩子底哪怕一丝一毫。”
她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王六两,眼中尽是母性的自私和坚毅:“时局如此,世态如此,哪怕是三先生和三位长老,也做不到真正的公平,只能做到公正和公道。所以,六两,对不起。作为妻子,我北堂小葱很想做你这个刁民一辈子的笼中雀,但作为母亲,作为北堂家的孩子,我不能放弃世家门阀的资源,我还要尽可能的得到最多。委屈你了!”
她掏出休书,慢慢地递给王六两。
王六两接下休书。
无意间双手的触碰,王六两感知到北堂小葱指尖的冰凉。
可他不知道,在北堂小葱的感知里,他王六两的指尖冰得彻骨。
北堂小葱不敢再看王六两,她怕她只要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把休书抢过来撕碎,再扑进王六两的怀里痛苦着说对不起。
她倔强地转身,提着灯笼,一步步拾阶而上,步步坚毅铿锵。
王六两知道,那是她的双腿僵直冰凉,那是她的不忍和倔强。
夜光雨光中,王六两惨白的脸反映着冰凉讪笑。
原来自己终究是一条野狗。
原来有些阴暗和光辉,世家和市井其实一样。
原来因为一份爱抛下另一份爱,如此自私丑陋,肮脏得让人心疼……
他知道,他知道北堂小葱也知道,从今往后,纵然各自都还念着彼此,纵然以后无论是三先生横推世家,还是北堂家站在世家门阀的金塔顶尖,再无人可以阻挡他两重圆时,他两也回不去了。
有些隔阂,初成间隙,便已是恶魔深渊,再不可愈合。
“那我呢?媳妇!”
挣扎了许久的王六两,忽然抬头,问出了声。
大门吱吖一声合上,无人回应他。
王六两惨白的脸骤然戾气纵横,冷冷看天,阴阴笑道:“门当户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