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苏陈如此大费周章的说出自己的道心所在并非是为了炫耀什么，毕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苏陈还是懂的。

当然除此之外，苏陈还是很忌惮身前这位脾气秉性极为随心的小师叔，万一哪句话说不对了，再给自己来上一道雷符可就不好了。

是故在说完最后一句时，苏陈趁机瞄了一眼小师叔方向，待确认小师叔脸上并无其他不悦神色出现时，苏陈才慢悠悠松了口气，斟酌着语气接着说了起来。

“所以啊，适才师侄擎剑一事，并非是对此间妖兽怜悯，而实在是对那些妖兽恃强凌弱之为有所不满而已。”

众生心与强者心，虽说行为无甚偏差，但立意却是不同。譬如以树木土石掩住群妖的望月道长，其出发点本是对那些重伤将死妖兽的一丝怜悯。但因为自己的立场又不能免对方一死，无奈之下只得以树木土石众生之力灭杀了这山间群妖让其少受些折磨。如此看来，倒真应了之前他念叨的那句尘归尘，土归土。

众生心念众生，强者心悟强者。

苏陈能在听到妖兽怒吼之时出剑并非是怜悯，而只是觉得第七重封妖禁群妖的行为有些愤怒。

亦或者说，是一种不耻。

身为强者，当迎风逐浪，过大山行大川，做世间不可为之事，但若是在山中虐杀弱者，那就有些太不入流了。用苏陈自己的话说就是，这些已经胜利但还要对第六重封妖禁妖兽戏谑一番的妖兽，算不得强者。

听完了苏陈最后一句话，望月道长重新眯起了眼睛，视线若有若无的扫了一眼远处炸了毛的凤鸟，又慢慢落回到了苏陈身上。

“既然是强者之心入道，那为何又停手了呢？莫不是见到这妖兽众多，道心有所动摇不成？”

常言道刨树刨根儿，听话听音儿。当望月道长语气蓦地一转，苏陈心里便明白了。

一边点头应着师叔的话，一边暗道这些做师叔的都喜欢说教晚辈，有心回顶几句吧，又没有什么用。抽空瞥了一眼远处扯着鸾鸟向远处挪动的凤鸟，苏陈吸了口气，双手搭在一处，语气说不出的认真。

“师叔所言极是，师侄虽是以强者之心悟道，但这心境上还是差了点火候，刚才要不是小师叔出手，师侄这道心怕是要动摇了。”

苏陈是谁，那可是一个将十六字二弟真言背的滚瓜烂熟的存在。莫说小师叔没变脸色，就算是真变了，苏陈也会变着法给小师叔哄回来。

哪十六字？

能长能短，能软能硬，能屈能直，能伸能缩！

此为苏陈前世座右铭之一，虽说名字有些俗了，但这为人处世之方式却是极为有用的。

苏陈拔剑是因为看不惯妖兽恃强凌弱的行为，至于后来停手却不是因为什么怕了，而只是因为苏陈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就像望月小师叔说过的那样，世间强弱皆是众生，你本就身在其中，又如何能跳出其外呢？

众生如此，强弱之道亦是如此，苏陈虽然只是通灵境初期，但心境却是山间群妖所不能比的，拔剑是强者之道的一个体现，收手则是强者之心的一个升华。

小师叔是感悟众生的，自然不是很明白苏陈的心境转变，揣测了一番，也只道苏陈心里面怕了。然而他却不知道的是，面前这位低头认怂的师侄，心境已是在不知不觉间又提升了一些。

强者当破风逐浪不假，但也要有自己的准则，譬如之前虐杀妖兽的第七重封妖禁群妖，又譬如在山下捆了牛二要挟苏陈的柳如风。在苏陈眼中，他们只是强者之路上的阶梯，虽说修为暂时只是通灵境，但只要心境不变，提升只是时间的问题。

所以说，苏陈的回答也对也不对，说对是因为苏陈的确实力不如群妖，说不对则是因为苏陈之道心并未有丝毫动摇。本就是生死之境中悟出来的，不经历生死，又怎么会动摇呢？